桑浅浅猛然意识到什么,仿佛骤然落入冰水里,浑身激灵了一下。
她努力去想昨晚的事,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恍如做梦般,根本想不起发生了何事。
谢时安不知何时已穿好衣服出去,房门轻轻被掩上了。
外头传来“扑通”“哐啷”的闷响,夹杂着简峥愤怒的喝骂声。
桑浅浅推门出来时,就见谢时安满脸是血,衣服狼藉地摔倒在地,简峥犹自疾言厉色地指着他,怒骂不止。
阮晓霜默默站在一旁,两眼红肿,泪痕未干,看到桑浅浅,露出又羞又愧的神色。
昨夜阮晓霜去医院看过桑明朗,回来时已是深夜。
却见客厅中灯火通明,阮晓蝶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翻着她曾经的那几本画册。
看到阮晓霜,她抬眸:“姐姐,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看来你对那男人,还是没忘情啊。”
她的神色似笑非笑,带着刺眼的讥讽,完全不见先前的乖巧懂事。
阮晓霜呆住,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晓霜仓促解释,“时安和浅浅呢?”
桑浅浅的车还停在院外,人应该还没有走。
“早睡啦。”
阮晓蝶合上画册,站起身,拉过沙发旁的行李箱,“姐姐,我等你许久了,咱们走吧。”
“现在就走吗?会不会早了点?”
阮晓霜犹豫,“而且时安和浅浅说要送我们去机场的......”
阮晓蝶微笑道,“他们如今自顾不暇,怕是没工夫管咱们。”
“是出什么事了吗?甄珠没救出来?”
阮晓霜以为是甄珠那边不太顺利,有些不放心,想要朝着桑浅浅休息的客房走过去,“我去看看浅浅。”
“姐姐,”
阮晓蝶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怜悯般的目光注视着她,“姐姐,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太善良,还是太愚蠢。”
阮晓霜骤然回头,不敢思议地望着阮晓蝶,“你,你说什么?”
“你总是这样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看人的眼光,好像也一直不怎么样。宋域如此,桑明朗同样如此。”
阮晓蝶盯着自己的姐姐,一字字道:“赔上大哥的性命,赔上阮家的前程,赔上自己一双眼睛,赔上你的名声和那场婚礼,仍是不能让你清醒。姐姐,你可真够差劲的。”
她如此尖刻直言,好像一把刀骤然插入阮晓霜的心脏。
阮晓霜脸上血色尽失,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看着阮晓蝶,突然生出一种格外陌生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个女孩,不是她的亲妹妹,而是另外一个邪恶的可怕的灵魂。
阮晓霜颤声道,“晓蝶,你,你到底怎么了?”
“你根本没法替他们解决任何事,可你总是自以为能帮到他们。”
阮晓蝶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桑明朗当初对你早就死心了,你非要一意孤行救他,为此不惜朝大哥开枪。可你最后得到了什么?大哥和邵锦身亡,阮家分崩离析,你坠崖九死一生,眼睛差点再也看不见。”
“宋域救了你,你那会儿孤苦无依,想要嫁给他我也理解。可后来你既知道宋域是个什么货色,既都已跟他一刀两断,你又何必去医院看他,给他钱财?”
阮晓蝶语气冷淡又不屑,“宋域父亲想杀你,宋域想借着你再捞些好处,这对父子根本没安好心,你以为自己是行善,可宋域后来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又开始纠缠你时,你除了不接对方电话,你还会什么?“
阮晓霜眼睛微红,却还是道:“宋域和他父亲,不是一类人......”
“不是一类人?姐姐,你真的太天真了。”
阮晓蝶嗤笑,“你可知宋域那晚一直给你打电话,想跟你说什么?实不相瞒姐姐,他那晚不止是给你打电话,他大半夜还来了谢家,喝得醉醺醺的,在谢家门外嚷着要见你。我跟老管家出去见了他一面,你猜他都说了什么?”
阮晓霜面色苍白:“他都说了什么?”
“他把我当成了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忏悔哀求,想跟你重归于好,想再娶你,想借着你,借着谢家这棵大树,把他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阮晓蝶想到那晚跟个狗一样跪在地上嘶声哭求的宋域,目露轻蔑,“姐姐,就这种恶心的货色,我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选中他做丈夫的。”
她顿了顿,又用那种近似怜悯的眼神看着阮晓霜,“若没有我暗中帮你解决麻烦,没有桑明朗阴差阳错救了你,姐姐,你觉得你又会落入什么境地?宋域是根本没有廉耻之心,他父亲却是个穷凶极恶的无赖,你便是有几条命,怕是也不够让人算计的。”
字字不留情面,字字诛心。
阮晓霜单薄的身子抖得像是夜风中的叶,哆嗦着道:““你......帮我解决了什么麻烦?”
“你以为宋域那种人,会因为你拒绝和好,便会万念俱灰自杀么?”
阮晓蝶轻笑,“他为了往上爬连脸面都可以不要,怎会轻易舍得这条性命。我不过是帮了他一把而已......”
阮晓霜如遭雷击,不敢置信道:“你,你杀了他?”
“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
阮晓蝶诧异道,“我不过是一劳永逸,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而已,你却还怪我?”
她摇了摇头,有些可惜道:“倒是可惜了宋域的父亲,不过以后十几年牢狱之刑,也够他受的。”
本来一劳永逸的计划里,也包括宋域的父亲,只可惜当时他还在拘留所。
后来出来后,还没等阮晓蝶对他做什么,他又自寻死路,跑去医院对阮晓霜不利,结果再次进监狱了。
她笑笑,又道:“至于桑明朗么,算他好运气。若非救姐姐陷入昏迷,我也定不会放过他......”
阮晓霜几乎要站不住了,她无法接受,宋域的死,竟是自己亲妹妹一手造成的!
更无法接受,她说起杀人,竟是这样轻慢随意,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