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飞是有爷爷江连海在北春市的住址,这还是当初李振云李叔叔给自己的地址,但江飞从未想找过爷爷。
因为爷爷如今改名为吴启明,就已经意味着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再可能回到江家。
既然如此的话,江飞也就没有找过吴启明。
但这一次吴启明却派他的弟子杨廷敬来叫自己,这说明老爷子要见他了。
自己拜师唐时忠这么大的事情,至少在省内的中医界和医疗卫生体系,肯定有所传闻。
而吴启明不管怎么说都是北春市的中医大家了,又是省军陈锡和陈老的私人保健医,肯定也知道此事。
所以这个时候他想见一见自己这个孙子,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江飞借了招待所的一辆自行车,骑着车子跟在杨廷敬车子后面。
两个人骑行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拐进了一个胡同里面,这胡同很窄,只能够过一辆自行车的距离。
进了胡同之后,左拐右拐之后,来到了一处住宅区,住宅区是筒子楼建筑,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年代建筑,但好在还算干净。
江飞进来的时候看了眼在楼侧的地标牌标识,果然和李振云给自己的地址一模一样。
“小江,上楼吧。”
李振云把车子立在一旁,然后看了眼江飞,就朝着楼道里面走去。
因为是筒子楼,所以只有一个楼道,也没有后世的多个单元。
进了筒子楼的楼道之后,来到二楼之后,就会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一侧便有好几户人家,二楼如此,三楼也如此。
而这个筒子楼,一共有六层楼。
杨廷敬带着江飞来到了二楼,然后便右拐,在筒子走廊大概走了七八家,最后在快到了楼西侧停下。
他敲了敲门,然后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能够住在筒子楼,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说明生活很好了,寻常人家想住楼都不太可能,而且能够住在筒子楼,说明这家人必然是工人家庭。
杨廷敬敲门之后,大概过了十几秒,外门就被推开了,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气色明显不错,也不显得苍老。
“小杨啊,快进来!”
老太太看到杨廷敬之后,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让开一旁,让他进来。
她也看到了江飞,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慈祥的一笑,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江飞跟着杨廷敬走进了屋子,映入眼帘的就是苏式装修风格,里面并不豪华,但也肯定是小富之家。
只是双脚踩在地板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令人有些酸牙。
杨廷敬指了指沙发,朝着江飞笑道:“你先坐一会,我去书房见老爷子。”
说着他就走进里面的书房去了,还关上了门。
江飞打量了一下这里,进门就是客厅,客厅也不大,只有十几平米,在客厅对面摆着一台黑白的12寸小电视。
在客厅沙发的背后,则是一张大照片,照片里面的人自然是***
江飞看了这张大照片,不禁肃然起敬。
虽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但依旧是江飞心里最敬佩的人。
“来,小伙子,喝水!”
老太太走了过来,端着搪瓷缸子,里面是刚沏的茶水。
江飞站起身来,接过老太太手中的茶缸子,笑着致谢:“谢谢奶奶。”
虽然没有人给自己介绍这个老太太的身份,但他依旧猜的差不多了,这就是爷爷吴启明在北春市的老伴了。
按照年纪来说,自己喊一声奶奶,也实属正常。
但这话落在曲桂芳耳朵里面,却让她略显浑浊的眼睛有些复杂,很明显这小伙子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她正要开口解释什么,就见书房门推开,杨廷敬探出脑袋来,朝着江飞示意:“小江,进来吧。”
江飞深呼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虽然说这个便宜爷爷,只是存在自己脑海之中,可是现在来了之后,临见面之后还真有一些紧张,这是潜意识作祟。
很显然是受到了原主曾经记忆的影响,情绪的影响。
他迈步走到书房门口,看了眼杨廷敬,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曲桂芳站在沙发前,眼中颇为忧虑的望着书房,却又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开始收拾房间。
江飞走进书房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书架,不算门这一侧的墙,其他三面墙都是镶嵌式的书架,陈年旧木打造的书架泛着红,玻璃门里面全是书。
而对着书房门的那面墙底下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是文房四宝,还有一些报纸,期刊等等。
在书房一侧坐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儿,花白的短发略有稀疏,身子消瘦,穿着一套灰色的夹克衫,正扭头盯着自己,眼中隐隐透着笑意。
江飞看到吴启明的第一瞬,就觉得有些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老爷子长的和自己的老爹江爱国,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就算是自己跟着这位,也有两三分的神似。
所以没什么怀疑,眼前这位就是吴启明,曾经的江连海,他的爷爷。
杨廷敬默默的走了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江飞站在书房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沉寂的气氛。
因为自己不知道该叫什么,叫爷爷吗?吴启明是否会认自己这个孙子?是否还想跟老江家有什么牵扯?
但是不叫的话,又有些别扭,总不能一直不开口。
吴启明似乎看出江飞心中的别扭,倒是先笑出声来开了口:“你这孩子,不必这么拘谨,来,过来,让爷爷看看你。”
他这话透着一丝颤抖,很显然老爷子还是很激动的,尤其是看到自己当年最喜欢的小孙子。
舔犊之情,岂能是假的?
纵然他这十来年的时间,经历丰富,又成为陈锡和陈老的私人保健医,但他的血是江家的血。
江飞被他这一叫之后,脚步不由自主的也朝着前面走去了,仿佛被人控制一般。
但自己很清楚,这不是被人控制,这是身体里血脉的正常反应。
血浓于水啊,面对自己的亲爷爷,‘自己’又岂能无动于衷?
江飞走到了书桌前面,索性让吴启明瞧个真切。
两个人彼此相距也就是两米远,不远不近。
吴启明戴着老花镜,眼中含泪的望着江飞,脑中当年的一幕幕不禁浮上心头,让他鼻子一酸,却没哭出声来。
“来,坐下说。”
“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吴启明在旁边拽了一把木椅子,让江飞坐下来。
江飞犹豫一下点头坐了下来,刚坐下来就被吴启明抓住了手腕,然后老爷子一脸慈爱的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终究吴启明还是红了眼眶,脸上却带着高兴的笑容。
“好,好啊,小孙子长大了啊。”
“当年跟在我屁股后面喊爷爷,要糖吃的狗娃长大了啊。”
纵然是吴启明铁石心肠,这一刻都被脑中的记忆和亲情所打动。
更别说他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是有苦说不出,之前无法言明。
现在见小孙子之后,再也憋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
十几年前的记忆,浮现眼前般。
“爷爷,爷爷,我要吃糖。”
“爷爷,我为啥叫狗娃啊?我不喜欢这小名,您赶紧给我换一个。”
“爷爷,我也要学中医,以后看病救人,挂一屋子的锦旗。”
吴启明记忆之中,看到那十一二岁的孩子,用稚嫩的嗓音喊着自己,宛如跟屁虫一样。
画面陡然转动,变成了自己被打断了手脚,已经痛的几近昏厥,躺在路边。
幸好那是八月份,温度适中。
若是当时是冬天或者深秋的话,怕是早就冻死在外面。
在昏迷之中隐约看到军车轰隆隆的行驶而过,然后他就没了意识。
等到醒过来之后,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省军医院病房,双手与双脚都缠着石膏。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