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任何一个穿越者来,恐怕都要先好好想想达金有什么目的,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和达金结拜。
大家都是从一个充满了阴谋算计、尔虞我诈的世界里来的,就算没有利益关系的时候,也是人心隔肚皮,有几个肯敞开胸怀坦诚相待的?真诚,义气相投,一见如故,结义金兰,重然诺轻生死,这已经是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事。但是说实话,写归写,连作者们都已经不信这个。就算相信,也不相信自己会碰上。
患癌后的步野成为了一个特例,当生命都随时会失去,生命中的一些耀眼碰撞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何必管那么多,只要那时那地,两个义气相投的人互相认可就好!
步野是认可达金的,从实力到人品,乃至于达金的整个种族。
达金也是认可步野的,他能感觉到新来的这些奴隶们在青石部落并不是那么尽心,要么有花花肠子,要么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而不接受现实。只有一个例外,便是步野。如果给步野换个青石族的外形,那么达金将毫不怀疑步野就是一个地道的青石族战士。
青石族战士之间本就是兄弟,达金觉得,至少步野已经具备了做他的兄弟的资格。而由于另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他决定主动向步野提出来。但是,在此之前他并不确定步野是如何看待青石族的,有多大可能接受他的提议。如果步野不答应,他也只能作罢。
然后,步野只想了三秒钟,便面带微笑答应了。
自从回来后,达金那如死灰般的心总共复苏了两次,一次是见到妻子时,一次便是现在这一次。
达金只觉体内的血再次热了起来,而再联想到那件伟大的事,他甚至有种灵魂都在升华的感觉。
低头看着步野,达金真是越看越欣赏,良久方道:“你让我改变了对人类的看法。”
“这是我的荣幸。”步野感觉到达金有些激动,真诚道。
“不,这也许是我的荣幸。”达金道。
而后,达金找来两个大碗,倒满酒,立刻便有辛辣的酒味充盈满屋。
仅存的左手在腰上一抹,一柄短刀便被达金抽了出来,“哚”一声钉在了桌面上。
达金再伸出左臂,将手腕贴在匕首边上,由下往上用力一划。
鲜血涌出,却随着达金的手臂移动一滴不落地落进了两个酒碗里。
步野拔出匕首,刀尖对准左腕,就在酒碗上空轻轻划下。
鲜血洒落,两个大酒碗里立刻混合了两个来自不同种族的人的血,变得浑浊,甚至有些吓人。
达金笑了笑,用还在流血的左手端起了酒碗,看向步野。
步野也端起另一只碗来,仰头看向达金。
“当!!”
两只酒碗用力地碰在了一起,酒出不少酒来,但是已没人在意。
而后,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咣!!!”
达金一把摔碎了酒碗,哈哈大笑道:“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好兄弟!”
步野也将酒碗摔落,同样笑道:“好兄弟!”
仪式就是这么简单,然后俩人才互问年龄,达金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那是因为种族问题。实际上达金已经三十多岁,比步野大,理所当然地成了大哥。
“野弟,明日你们便要离开,大哥有一事相求,希望野弟能够答应。”达金忽地收拾心情,一脸严肃地道。
步野早就知道达金肯定有事,而且必然不是小事,闻言一点也不意外,认真道:“只要我能做到。”
达金沉默良久,目光望着空处,就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光,悠悠道:“我们整个青石族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希望族中有人能觉醒星云,修习那本命石魔星座。但是,几千年过去了,哪怕我们一直都没放弃,却是一个成功的也没有。”
“我原本想的是,哪怕不觉醒星云,能战斗一生,死在战场上,也照样会很痛快。可失去了右臂,最重要的是曾看到那只觉醒了星云的雪山猴子是如何诡异,忽地对自己的前途完全不抱希望,对整个青石族的未来也充满了担忧。也许,当有一天青石族真有人能觉醒星云,反而是我们青石族的灾难……”
说到这里,达金再次沉默下来,看着空处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眼神茫然而无助。他是一个战场上的铁汉子,却被现实生生逼成了这样。
“可无论如何,自青石族出现的那一天起就存在的石魔星座从未能真正现世,力量永久封存于夜幕中,终究是我还有青石族的一个遗憾。也许我们青石族真的是一个失败的种族,可我们不行,人类在这方面却一直很擅长。青石族的石魔星座不外传,但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兄弟,便是半个青石族人。”
步野从听到“石魔星座”四字时就是一愣,说到底,他这还是第一次接触青石族的种族秘辛。
而后,他就提前猜到了达金的想法。
同时,一个问题也自然而然地出现,那就是,红光所创造的青石族是失败的,怎么就知道红光弄出来的石魔星座不是失败的?就算是成功的,但是,一个普通人类修习青石族的本命星座要诀会不会有问题?
果然,紧接着达金便说出了步野已经猜到的答案:“我希望野弟你能悄悄修习这石魔星座,如果能成功,便算是为我,为青石族了了一大桩心愿。”
“我可以试试。”步野如此道。
达金大喜,不过马上神色转为郑重:“依族人推算,青石族人只要觉醒了心云便可修习石魔星座,但换成人类,却至少对应腹云阶段,而且对肉身有极高的要求。不论如何,这是跨种族的尝试,所以野弟你将来修习之时,一定要慎重行事,若实在不行,便不要强求。”
“嗯。”步野重重点头,就算达金不说,他也肯定会这么做的。
达金微露犹豫,然后又道:“此次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但是,为兄还是希望,如果将来野弟习成了石魔星座,又有机会重回这里,便尽量回来一趟。若能亲眼看到石魔星座之力,为兄便是死也无憾了。”
说完之后,达金便一脸期待地看着步野,似乎他人生已只剩下这一个愿望,成于不成,全系于步野一念之间。
“好!”步野只考虑了一秒钟,便郑重答应。
“太好了!”达金兴奋地低呼一声,迅速站起,在一个柜子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大卷棕色硬皮卷轴递给步野,“来,这便是我拓印的石魔星座碑文,你贴身收好。”
步野伸手接过,并没有打开看,而是比划了一下,尴尬道:“这可不好收。”
那卷轴太长了,以达金的体型可以轻松藏起来,可步野想掖在身上又不被发现根本不可能。
“那就打开,当衣料卷在身上。”
“好。”
……
这最后一天,步野与达金结拜算是个特例,不过在其他人那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平平静静。
一间木屋外头,聂宁正和一个青石族老太太并排坐在竹椅上。聂宁做着她刚刚练熟的手工活,而另一边,那老太太则在叙叨着。从老太太的语气,从其字里行间,完全能感觉到她对聂宁相当待见,舍不得聂宁就这样离开。
寨子北侧的一片树林里,赤着上身,满头大汗的吕南扛着一根水桶粗的圆木艰难前行。出了整整一个月的苦力,吕南皮肤黑了不少,和小白脸再也不沾边了。几分钟后,当吕南终于把圆木送到目的地,正要翻身再去干活时,那个监工的青石族中年人骂骂咧咧喊住了他,让他坐到了一边的草地上休息,同时还有水喝,有干粮吃。那监工态度看似恶劣,但傻子也看得出他对吕南有所偏袒。
戚宴宾正骑在一头三四个月大的犀兽背上,跟着青石族的青壮男子们一起放牧。戚宴宾加入这个行列还不到十天,但是所有的事都已经干得有模有样。那些青石族人偶尔打量向戚宴宾,无不暗暗点头。有几个豪爽的,甚至会带着笑容和戚宴宾聊上几句。他们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但品性中的共同点让他们很容易相处。
……
而与此同时,无从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世界里,在步野等人完全看不到甚至想不到的角落,其实也在发生着类似的事。
一批批穿越者被空降到一个个种族中,甚至家族中,宗门里!
总时长一个月,他们要从最底层的奴隶、奴仆、杂役做起,忍辱求生。
不能适应新身份者,早早被淘汰,下场只有一个,死。
而适应新身份却欠缺运气者,比如刚好赶上了主人发怒而他们从旁经过,非死即残。
红光在以他的方式教这些穿越者们认清自己的身份!他们不是主角,从来都不是!
幸运的是,虽然死了一些人,可大部分人都坚持到了最后一天。
而这些活着的人中,又有极少的一部分人碰上了一展所长的机会,最终得到了那些本土人的进一步的认可。那些最最有能力最最幸运的,甚至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山脚下,一大片古色古香的建筑中的某一个院子里,一个山羊胡子的管家模样的人正向一个年轻人训话:“……知道了吗,陈坚?”
“小人记得了!”
管家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地一笑,然后道:“以后你不用再自称小人了。”
年轻人相貌普通,但眼睛漆黑,显得甚是有精神,闻言一怔。
“我已经把你的情况详细地汇报了上去,并推荐你当咱们这一脉的外门弟子。就在刚才,我已经收到了回复。”管家笑吟吟地道。
“啊……”年轻人惊呼出声,然后一揖到地,万分感激地道,“陈坚拜谢祝伯!!”
“嗯,都是你自己表现好,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推荐你。好了,现在去收拾收拾,然后就到外门报到去吧,记得领腰牌、功法。”
“是!”
另一个不知处于何地的平原上,一座大城最繁华地段的一个超大的院子里,几十个穿越者依然在忙碌着,大都干着最不起眼的活。
但是,在一个偏厅里,却还有一个三十多岁,右颊上有一块浅浅的胎记的瘦高的穿越者正肃然立在厅中,恭敬地回答着主座上一个华服中年人的话。瘦高穿越者衣衫褴褛,满身是伤,而那华服中年人则眉头紧皱,一个又一个问题连珠炮似地抛了出去。
“当时荀队中了几箭?”
“三箭。”
“最后一个死的是谁?”
“张老。”
“怎么死的?”
“被对方的腹云高手临死一击烧死。”
“东西可曾保住?”
“张老临死前将东西丢给了我,现在还在小人身上。”
“你可曾打开看过?”华服中年人厉声道。
“不曾。”瘦高穿越者不卑不亢道。
对话在继续,良久之后,华服中年最后道:“你先下去吧,这次若能成事,我必有重赏!”
瘦高穿越者肃然出了大厅,然而到了无人处时,他那张平静的脸上却浮现起邪邪的笑容,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兴奋。
没有人知道红光到底抓了多少人,类似的事情还在很多地方发生着……
……
傍晚,也是即将离开之时,步野等穿越者又被聚集了起来。
来时总共有五六十人,而现在却只剩下四十出头,死亡率已经超过了红光之前所说的在天桥星座的两成。但是,经过这一番奴隶生活洗礼,相信所有活下来的人都会认清现实。回到天桥星座后,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放肆,白白死掉。从这个角度说,红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奴隶终究是奴隶,夕阳下,青石族并没有派太多人出来。
寨子外,夕阳将那几个青石族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而步野的目光,则只停在了那个独臂的影子的主人脸上。
达金真的沧桑了许多,那空荡荡的在风中摇摆的右袖让他显得如此落寞。
杨明、戚宴宾等人都还记得达金射杀雪山野人时的英姿,打暴最后那只雪山猴子的脑袋时的暴戾,怎么都无法和眼前那胡子拉茬,提着酒葫芦的他对上号。
但是,落寞的达金却是笑着的。
夕阳下的风中,他看了看步野,然后用仅余的左手举起了酒壶,咕噜噜猛灌了几大口……
就在这样的情景下,步野感觉到了吸扯力自界元中来。
那吸扯力一出现就极大,步野只觉身体和灵魂全都化成了一条线,被拽入界元之中。
光影变幻中,恍惚了几秒钟,也兴许是好久,步野突然再次脚踏实地。
睁开眼来,又猛摇了摇头,抬眼看时,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熟悉。
还是那个石室,还是那张石桌,还是那团红光。
但是人,又少了……
步野、郭苏、杨明、戚宴宾、聂宁、吕南、宋思诚、王昆,就他们八个。
遥想当初,第一次进入这石室的可是五十人!
这一刻,就连步野也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心底的寒冷。
死亡就在身边的感觉真的不好。
哪怕他身体里还有癌细胞,但癌细胞也不会瞬间夺去他的性命,而红光却可以!
便在这时,根本不给众人感慨的时间,红光忽地开了口,语气甚是满意。
“嗯,相信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已经重新为自己定位,回到天桥星座后,至少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了。很好,这样你们才不会死的莫明其妙,枉费我花这么大力气把你们抓来。”
“本来,这只是对你们的一次惩罚,同时淘汰掉那些适应能力不足的家伙。但是,貌似越是在我对你们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你们越能给我惊喜,这一次有不少人的表现都相当不错。”
“现在我心情很好,索性,便将你们每个人在这一个月内所得到的认可程度做为一个评判标准,来给予所有人一些奖励好了。在你们这一批里,我先要点名表扬一下上次的-87。”
你妹!步野心中暗骂,这红光就算表扬他时都不忘了损他。
“-87,我混搭了六批人到青石族做奴隶,而你,得到的认可程度是六批人中最高的。就算和别的地方的人横向比较,你这认可程度也算是前列了。你现在已经是心云十一星了,我就再奖你一颗大星好了,给你凑满。”
“才一颗大星?”步野讨价还价。
便在这时,红光中的振波却是一变,只有步野一个人听到了红光那不屑的声音:“嘿,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在天桥星座你还能藏着,到了我的世界里,你有多少根汗毛我一眼就能数出来!奖你小星的话,你希罕吗?”
步野微怔,但其实早就料到自己的秘密不可能永远瞒着红光,便很快将这问题抛却,继续皱眉道:“一颗大星太少了。如果我都只能得一颗大星,那其他人又奖励什么,难道还能奖半颗不成?”
红光明显是故意恶心步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本正经地道:“那我再奖你一颗小星好了。”
“我想要腹云!”步野忽地说出一个震惊所有人的答案。
“你以为腹云是大白菜?”红光冷哼一声道,不过顿了顿又道,“想要腹云也不是不行,实际上你们这些人资质都相当不错,我只不过是稍稍提高了你们的潜质,才两个月,你们中心云十二星的就已经有不少了,要想更近一步确实是该激活的腹云了。但是,激活腹云比激活一百颗大星都难得多,意义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我是不会如此轻易地给你们的。”
“那怎样才行?”杨明嘴快,直接问道。
红光根本没搭理杨明,继续向步野道:“-87,你的评定最高,除了大星先给你激活之外,剩下的就先欠着。接下来你们就得去用界元创造你们的专属世界,如果你还能在这个环节得到前三,我就两奖并发,给你激活腹云。”
“行。但第一和第三都是前三,总得有区别吧?”步野问道。
“就你还想得第一?并列第三都是看得起你!”红光不屑道。
“那到时候再说。”
红光已经懒得理步野了,又开始宣布其他人的奖励。
“杨明第二,大星一颗,剩下的欠着;戚宴宾第三,大星已满,全欠着;聂宁第四,大星两颗;吕南、郭苏并列第五,大星各一颗,稍欠;第七王昆,第八宋思诚,各一颗大星,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