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小江，你想在野坡林场办小学，初衷是好的，但是行不通啊。”
张雅文对于被牛勇打断并不在意，她知道牛勇现在的难处。
牛勇专门写了一份《关于三河县中小学教师流失问题的情况报告》，林逍逍放在了她办公室案头上。
张雅文看了这份报告，写的很客观，数据很翔实。
县里中小学年轻教师的流向是：由落后地区到经济发达地区、由薄弱学校到优势学校。
这种流向不仅仅是三河县，在其他县也是如此。
牛勇提出的解决办法都有效，但做不到！
比如说，牛勇提出大幅度提高教师待遇，一方面是县财力不允许，另一方面是引起新的不公平。
教师待遇提高了，国有企业职工、县乡村医务人员的待遇要不要提高？
一定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牛勇提出增加教师编制更不可行，因为编制必须严控不突破。
刘庆来当县长时招的那一批教师，已经分散到各个县直部门，有的已经成为了单位的骨干。
让他们回到教师岗位，县直部门和这批人员都不愿意。
涉及人员近三百人，弄不好就会引发群体性事件，到时候不好收场。
这是一个雷，张雅文不想趟。
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交通工具也由过去的自行车变成了摩托车、三轮摩托车或小汽车。
很多农村的孩子上学，到镇里、到县里都很方便。
所以，这些年，不仅仅是三河县，在其他县都在搞合村合校。
一合校，过去一些老学校就荒废了，教师自然就向上流动、向外溢出。
没办法，经济社会发展到这一步，这些问题就必然存在，甚至这还不能叫问题，这叫趋势。
张雅文解决不了教师缺岗的问题，因此不怎么想见牛勇。
江寒要在野坡林场办小学，这有些逆潮流而动的意思。
国有企业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剥离办社会职能”，医院、学校等等职能全都交给地方，让国有企业专心主业、提高效率、尽快脱困。
野坡林场要办学校，也是与上级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的政策背道而驰。
“张县长，您听我说，这事行得通——”
江寒的话说到一半，牛勇立马毫不客气地打断：“江寒，这不行，绝对不行！”
“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教育局的经费不足，人更是没有！”
江寒说道：“牛局长，我不要钱，也不要人！只要你的支持就行了。”
牛勇一听笑了，不要钱，不要人，你还办什么小学，你亲自教吗？
“江寒，不要钱也不要人，咋让我支持，口头支持？”
江寒说道：“牛局长，你不要着急。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想让教育局打个报告，盖个章，我向省教育厅要教师指标。”
张雅文道：“小江，教育方面的政策你不太懂。教师指标既不是省里分的，也不是市里定的，这是县里定的。”
“哪个县招的教师，工资由哪个县负担。因此县里招不招教师、招多少教师由县里说了算，省、市教育部门不管。”
江寒说道：“张县长，现在有一项新的政策，我们从省里如果要来了这个指标，县里不用给教师发工资，也不用管他们的编制。”
牛勇笑了：“不会吧，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
江寒说道：“前年，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联合下发了一个文件叫做《关于引导和鼓励高校毕业生面向基层就业的意见》。”
“各个部门为了落实这个文件，先后出台了措施，去年国家教育部出台《关于大力推进城镇教师支援农村教育工作的意见》。”
“省教育厅去年出台了几个计划：高校毕业生到农村服务计划、大学生志愿者服务基层计划。”
“其中有两条措施比较重要：一是选派一定数量的高校特别是师范院校的新聘青年教师到农村学校支教，并作为培养锻炼高校青年教师的重要途径。鼓励支持新任公务员和被招募的高校毕业生到农村学校支教。”
“第二条是组织师范生实习支教。师范院校和其他举办教师教育的高校要组织高年级师范生实习支教。在农村学校建立实习基地，选派教师带队组织实习指导。在保证师范生培养质量和实习支教连续性的前提下，积极探索实习支教的多种有效途径。参加过农村学校实习支教的学生在就业时优先推荐、优先录用。”
听到这里，牛勇的眼睛亮了，支教不就是支援教育嘛，肯定不用县里掏钱！
比如说，新任公务员，肯定是先明确了工作单位，而后到农村去支教，工资都由所在的部门发放，县里不用管。
师范生实习支教，那就更不用管工资了，顶多保证他们在县里支教时的基本生活费。
这就是江寒所讲的“不要人也不要钱”。
“牛局长，中央真出台了这样的意见？”张雅文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文件。
张雅文过去一直在组织部，对教育部发的文件自然是不怎么关心。
“张县长，这个我有印象，只是没有仔细看，因为是中央发的文件，太宏观，跟县里没多大关系。”
张雅文马上给林逍逍打电话，让她到机要室找找中办、国办联合下发的文件，还有教育部出台的意见。
趁林逍逍去找文件的空隙，江寒解释说，为了野坡学生的教育问题，专门咨询了分到省教育厅的一个同学。
刚好教育厅开了会，研究落实教育部《意见》的措施。
教育厅管不了新任公务员的支教，但可以管省内师范生的支教。
全省共有8所师范类院校，每年毕业的本专科师范生有1.7万人左右，其中本科有九千余人。
而全省共有158个县，每个县的农村教师都有缺口，最多的一个县，教师缺口达2000人。
全省农村教师的缺口是5万多人。
江寒的同学说，要想分到支教指标，必须由县教育局打报告，盖上县政府的章。
林逍逍把文件找过来了，果然有这样的文件，江寒刚才所说的内容都在里面。
“真没想到，中央对县里的情况了解这么清楚！马上就出台意见了。太好了。”
张雅文说道：“师范生实习支教，这个资源一定要利用好。江寒的同学说了，资源有限不够分。咱必须抢先！”
“江寒，你的报告呢？”
江寒的报告已经写好了，就等着县教育局和县政府盖章。
张雅文看了之后道：“这个不行，得改改。不要光说野坡林场，你得站在整个三河县的角度！牛局长，这个报告你们来起草，三河县教师缺口情况，我们需要多少，语数外各科需要多少，写清楚，下午搞出来。”
牛勇说道：“好，好，我们马上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为难！”
张雅文马上给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打电话，说了省教育厅的支教计划和政策，让他带着教育局长牛勇还有江寒，去教育厅主动沟通协调，缓解全县中小学教师缺岗问题。
“张县长，黄沟村和林场，一大堆事牵着，我还是不去了吧？”江寒为难地说道。
“你提出来的问题，你想出来的路子，你想撂挑子？把这个事办好了，野坡小学要老师，先让你挑。”
领导就是不讲理啊，这挑子本来就不是我的，而是县教育局的，怎么是我想撂挑子？
好吧，县长官大，她说了算。
……
高平市建国饭店，这是全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
因为还在春节期间，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章泽宇住进来的时候，额头上冒着血，穿着不伦不类的碎花棉袄，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司机肖飞到前台办理入住，章泽宇则是迅速躲到了电梯间对面的步梯暗影里。
回想当时的狼狈，已经休息了好几天的章泽宇仍然是火气飙升。
刚刚摔了酒店的瓷杯子，章泽宇的电话响了。
是住在同一个酒店的聂文远打来的。
聂文远当天也赶到了建国饭店，但章泽宇说身体不适，一直没有见他。
章泽宇吃饭都是让酒店把饭菜送到房间里。
“章总，我听说，咱们要在黄沟、野坡一带建公墓，三河县委书记高升起已经想出了应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