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时分,天色还暗沉沉的,启明星刚现身,香钟显示约莫是四点左右。
宫门口,已有不少车辆进进出出,今儿个方十二日,守灵的大员和宗亲不绝如缕,至少得到新帝登基。
一般来说,新帝登基会在先帝驾崩三到五天,大典就由礼部筹备妥当。
如今太女迟迟没有登宝,一则是先帝驾崩事出突然,新帝龙袍未来得及制作;二则民间有谣言,太女殿下无后不孝,天降灾祸警示,致先帝驾崩。
为表孝敬,太女宣称在先帝百日祭之后,入土为安方登基。
“殿下,殿下三思啊。国不可一日无主,现下国事繁多,无国主掌权,还不知道西郡那边出什么乱子来。”
太女坐在监国次位之上,淡淡的瞥了说话的右丞相一眼,并未答话。
话一出来,另外的人也有附议的官员。
“殿下孝道撼天感地,天恩赐福,灾祸可解。再者,监国照样能处理国事,如何能枉费殿下这一片孝道?”
“正是,百日之后先帝棺椁入皇陵,登基为帝,顺天应命。”
“臣附议!”
……
朝中分论两派,太女只看着诸位讨论,让太女即日登基呼声最大的是右丞相。
她目光扫了眼秦王,秦王出列:“依臣之见,孝道可彰,十五日也尽够了,钦天监监正回禀,三日后为上吉,不若三日后举行大典。”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众爱卿有心了,孤不忍拂其意,便三日后吧!礼部着手去办!”
“诺!”
“殿下正君无德无状,残害凤脉,望殿下废其主位,另立新君!”
“允,传孤口谕,废黜赵珩正君主位。”
此令下达,太女特意看了一眼左丞相赵珩之母,她一言不发,竟未求情,倒是识时务的。
“殿下, 殉葬之礼乃是祖制,不可违,还请三思!”
“先帝仁善,垂危之际特留遗旨,免去殉葬之礼,只点了淑贵君一人作陪,此事不再另议。有事再禀,无事退朝。”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退朝!”封女高唱退朝二字,太女已经从侧门离开。
这陪葬的淑贵君,是先帝为太女这个储君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太女父女不得先帝喜爱,皇女众多,权衡局势,抬高的二皇女被圈禁,七皇女之父淑贵君让先帝点名殉葬,也算她为太女清理一下路障。
只是各方势力盘根错杂几十年,先帝忌惮帝君外戚,打压太女,平衡朝廷,这非是朝夕能处理好的。
总不能一登基,就将不是自己这边的臣子都砍了去。
先帝陵墓的陪葬品,除了先帝私库,国库是拿不出什么东西了,修皇陵还得掏钱出来,户部尚书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太女现在接手的大徽,仁宗盛世已落幕,呈衰败之势。一时间,她身上的担子委实不轻。
停灵处,哭声嚎啕不断绝,各个皇女及朝中大员皆在此处,孟月晚和秦池佑上了柱香,之后便一直和秦世女坐在一处。
人多嘈杂,三人没说什么敏感话题。
“你将阿璟安置在何处?”
秦世女苦笑:“他倔得很,不肯客居在王府,偏要自己在外头租了个院子。一回来就碰上这事儿,也抽不出身来陪他看一看朝都。”
秦池佑摇头:“阿璟不会怪你,住在外头比住府里强,只是朝都不是久留之地。”
在朝都,出门王权贵族三步一个,他那副模样平日里遮掩严实,丝毫不外露才得以安生,不然还指不定如何难。
“真是很难想象,安城那地儿竟能养出月公子这样的可人儿来。”
“什么样的可人儿?改日带来给孤瞧瞧。”
太女殿下掀了帘布接话,秦世女瞪了音合一眼。
太女笑笑,径直走到秦池佑的另侧坐下:“孤不让他通传的,阿佑,许久未见,可安好?”
“回殿下的话,一切都好。”
这位太女细细扫着秦池佑的眉眼,仿佛看不够似的,最终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晚妹,孤来抱抱心儿。”
孟月晚将孩子身上的包被拢了拢:“孩子还睡着。”
中间隔着秦池佑,池佑小心的将心儿递给太女,她突然晃神,好像……好像这是她与阿佑的孩子。
若真是,该多好,现在先帝驾崩,两人之间再没有阻碍,她必定不会像母亲那样疑心秦王府……
还有可能吗?
“殿下?殿下?”
秦池佑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太女的神思,她接过孩子,心中隐秘之地,涌现一种极其澎湃的情绪。
“这孩子像你,嘴儿倒像晚妹些。”
她将手腕上的一串珠子放在包被上,秦池佑连忙阻止:“心儿还小,这礼物太贵重。”
“咱们的心儿,什么宝物都配得上,只这串手珠,孤自小戴着,养人。”
秦池佑皱眉,这殿下说的话……
孟月晚将池佑拉起,坐到自己和秦世女中间,笑着打趣:“这手串一看就是好物件,殿下赏赐,是心儿的福气,我们妻郎替心儿谢过殿下。”
太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两人又说了些关于心儿的趣事。
“刚才说的可心儿人是哪家的公子?孤可有幸见上一见?”
秦世女惶恐回道:“恐污了殿下的眼睛,楼里的玩意儿,不值当殿下惦记。”
“你护得厉害,不逗你了。待孤登基,你便袭爵,咱姐俩共事,还是比上头一辈的自在。”
“诺!”
“赵珩被孤废黜,阿佑,委屈你了。现在你若愿意,能亲自雪恨。”
“我并不委屈,也没什么雪恨的心思,殿下不必顾及我这边,您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便好。”
秦池佑真没将赵珩放在眼里头过,他那样的性情,作死是迟早的事儿,该出的气儿,晚晚和阿姊已经替自己出过气了。
再者,他有心儿,也是那中药之后不久的事儿,所以他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