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不愿意留在顾家,哪怕顾必臣把她妈接过来,就是要逼她屈服。
她解释这一句,已经算是多余的了,也就没再多说,越过顾必臣就要走。
顾必臣出手如电,扣住她的手腕,“姜希,这里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你当真半分留恋都没有?”
姜希抿紧了唇。
自打她有记忆那天开始,就是这片土地滋养了她。
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无疾而终的爱情,都是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她的半辈子都在这里,说不留恋是假的。
曾经她忍气吞声,默默无望地等着顾必臣回头。
只要他回头看看她,她这些年的等待都值得了。
可是……
是人就会累,再深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冷暴力中也会被消耗殆尽。
如果天台上逼她去死,只是让她心凉的一个开端,那么接下来顾必臣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一步步逼她认清,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她开心时陪她傻乐,在她难过时默默守护她的少年郎。
“嗯,不留恋了。”
姜希这话说得绝情,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
从她拉着行李走出顾家大门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定把自己这满目苍痍的青春翻篇了。
她的爱恨,她的执着,都在那一刻开始,烟消云散。
顾必臣脸色铁青,扣住姜希手腕的手用了些力。
姜希吃疼,却并没有出声,她盯着顾必臣满是火光的眼睛,表情冷静而沉着。
或许当一段感情真正到了结束时,才会露出这样释然的神情。
那一瞬间,顾必臣慌了。
他一直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他按着这段婚姻不放手,姜希迟早会回来。
但一切都太迟了。
顾必臣怨愤地盯着姜希,几年来难得吐露了心声,“如果……如果我说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你会不会留下来?”
姜希没把这句如果听进心里去,听进去了心里也不会有丝毫波动。
她回答得很坚决,“不会。”
说完,她的态度又转温和了点,“顾必臣,其实我们早就在流年里弄丢了彼此,现在攥在手里,也不过是对那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不能释怀,但人都是要往前走的。”
顾必臣并没有被姜希这番话打动,他死死盯着她,“姜希,你不是眼巴巴的想要我的感情,我现在后悔了,想跟你好好的,你为什么就这么轴?”
姜希挣开了他的手,当着姜豆豆的面她不想和顾必臣闹得太难看。
“对不起,我要不起。”
姜希一句话戳到了顾必臣的肺管子,他脸色出现短暂的凝滞后,添了愤怒,“好,你不稀罕我的爱,那就尝尝我的恨吧。”
说完,他没再留在这里,愤怒地拂袖而去。
姜希抱着姜豆豆直挺挺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眼眶有些发酸。
姜豆豆软乎乎的头发在她颈窝蹭了蹭,“姜希,我们今晚不在这里住吗?”
姜希回神,轻轻应了一声,“嗯,不在这里住。”
姜希抱着姜豆豆走了,避开了主宅,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马路边,网约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姐弟俩上车,网约车在黑暗里驶离。
顾家主宅二楼阳台上,顾必臣指间夹着烟,轻吐云雾。
有些事情,真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明白,以前较的那些劲,都毫无意义。
顾必臣喜欢姜希,喜欢了整整二十年,他跟姜希较劲的这四年里,有无数次想一刀结果了姜希,再结果自己。
让他们这一生悲壮的结束,以慰他早夭的爱情。
可他又舍不得。
他怕自己执念太深,轮回路上再也遇不上姜希。
姜希带着姜豆豆回了琴酒家,今天琴酒难得没应酬,蹲在家里敷面膜。
她一脸金箔,姜豆豆看着挺新鲜,凑过去伸手戳戳她脸上的面膜。
“滑滑的,好像金蛋蛋。”
琴酒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了,笑着将他软乎乎热哄哄的身体搂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
“跟你姐去哪玩了?”
姜豆豆嘟了嘟嘴,“没玩,姐乎去学校把我绑架了,威胁姜希跟他回家。”
琴酒摸了摸他的脑袋,扭头看向姜希,“顾必臣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意思。”姜希累得盘腿坐在地毯上,叉起保姆切的水果往嘴里送。
刚冰镇过的西瓜,缓解了外面的炎热,让姜希心里像吞了一口寒冰。
琴酒好奇地看着她,“他是不是后悔了?”
姜希啃着西瓜,也没有隐瞒琴酒,“大概是吧。”
琴酒好半天没说话,半晌,她才又开了口,嘀咕道:“怎么现在才后悔?”
这些年琴酒冷眼旁观姜希和顾必臣之间的折腾。
有时候她觉得顾必臣是喜欢姜希的,有时候她又觉得顾必臣是恨姜希的。
至于为什么恨,她没想明白。
姜希失踪那一年,顾必臣几乎快疯魔了,隔段时间就去边境找她。
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见到姜希的尸体,他就要找一辈子。
他最后一次去边境找她,回来后整个人都大变样。
琴酒偶然在酒吧遇见他,甚至都认不出眼前这个邋遢又清瘦的男孩子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顾家大少爷。
再后来,顾必臣认识了白弯弯,待她如珠如宝,要星星不给月亮。
琴酒觉得他能接受现实,重新开始也挺好的。
谁知就在一切就要尘埃落定时,姜希离奇的失踪又离奇的活着回来了。
之后发生的种种,都像脱轨的火车,没有人能刹住车。
姜希半酸不苦地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琴酒看着她的眼睛,“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姜希垂下眼睑,盯着手里的水果叉出了一会儿神。
“我和他早错过了。”
姜希犯轴的时候不承认,觉得她和顾必臣就是走岔了路。
既然有一张结婚证在,那么他们迟早能圆满。
可经年累月的伤害让她再也要不起这份感情,不管顾必臣是醒悟了,觉得她还重要,还是他想从头来过,她都不要了。
琴酒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们就向前看,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