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必臣靠在椅背上,微抬起下巴看向她,“我听说你找到工作了。”
姜希眉心一皱。
她今天才去上班,顾必臣就知道她找到工作了,看来他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姜希冷冷道。
“看来是真的。”顾必臣嗤笑一声,顾家在京城远还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顾必臣知道,他能困住姜希一时,困不住她一世。
就好比,他分明已经给琴梁两家打了招呼,不许帮姜希,姜希依然有钱给罗女士付治疗费。
那么大一笔钱对普通人来说,除非借高利贷,否则没那么容易拿出来。
但姜希拿出来了。
他的封杀在她身上失效了,除了她本来还有别的赚钱技能,就是有那个人在背后帮她。
明明他们都不记得彼此了,偏偏还能再纠缠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顾必臣不甘心!
“姜希,你能撑到现在,我的确对你刮目相看,但是,做人不要忘本,你不要忘了,你的钢琴、小提琴,甚至是法语,都是怎么学会的。”
姜希脸色瞬间煞白。
她在顾家生活了那么多年,所受过的惠顾岂止这一桩桩一件件。
这四年来她勤工俭学,日子过得清贫而忙碌,她可以挺直腰杆说,她不欠任何人。
但是她20岁之前呢?
她寄居在顾家,相当于半个顾家的小姐,顾必臣能学到的东西都有她一份。
因此,顾必臣这番话简直是在往她心上扎刀。
她一瞬间痛得喘不过气来。
“我欠顾家的我会还,哪怕这一生倾尽所有,总有还完的一天。”
“你还得起吗?”顾必臣眉眼间的嘲讽越来越浓,“你这个人都是顾家塑造的,你的学问,你的才情,你的见识,哪一样不是顾家给你的?”
姜希心头一刺。
“我……”
“姜希,做人要有良心,既然你说你欠我们顾家的会还,我等你来还。”
顾必臣起身,灯光下,他长身玉立,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
他伸手,像抚摸宠物一样摸了摸姜希的脑袋,“别挣扎了,你欠顾家的,这一辈子也还不清。”
顾必臣走了。
加护病房里除了空气净化器“嗡嗡”作响,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姜希僵站在病床边,从头凉到了脚。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能还清,唯有人情债,那是背上了,就一辈子也卸不掉的负担。
翌日。
姜希去天?集团上班,过了安检,她站在电梯间等电梯。
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电梯间人不多,两个相熟的职员低声交谈。
“你听说了吗,昨天孙副总被纪检组带走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哪还有往日欺男霸女的威风。”
姜希从她们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孙副总”三个字,心下一凛。
她竖起耳朵偷听。
“他被带走的视频在员工群里传遍了,真是大快人心,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鼓掌庆祝呢。”
“是啊,还是容总雷厉风行,这才走马上任几天啊,就拔掉了公司好几个毒瘤。”
“这算什么,他可是京圈太子爷,你别看天?集团是孙家主事,谁不知道真正的幕后老板姓容啊。”
“话是这么说,容总一来就血雨腥风的,不知道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孙家折进去一个副总,这事不知道容总要怎么向孙家交代。”
姜希尽量让自己没什么存在感,但这两人的话让她心惊肉跳。
昨天那几份鱼目混珠的文件是她找出来的,要是孙家知道她“从中作梗”,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下,她真跟容年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姜希乘电梯上楼,放下包,她开始整理秘书台。
没过多久,容年来了。
他今天一身黑,裤腿笔直,衬得他一双腿又长又有力。
姜希连忙站起来,“容总,早。”
容年看了她一眼,眉宇清冷,一股浑然天成的气魄压人。
他淡漠地点了下头,“今天谁来找我都不见。”
“是!”
姜希看着容年推门进了总裁办公室,心下沉甸甸的。
她重新坐下,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希望今天能像昨天一样平静度过,但今天显然不是平静的一天。
九点刚过,电梯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出电梯。
姜希这两天恶补过天?集团的人事资料,自然认得眼前这位。
他是天?集团的创始人,八十岁高龄,依然精神矍铄,气势逼人。
姜希连忙起身迎上去,“孙老,容总今天不见客。”
孙老目光逼视着面前的小丫头,“我创办天?集团时,他还没投胎,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把我拦在外面。”
他朝左右的保镖看了一眼,保镖立即过来抓住姜希的胳膊,将她拉开。
姜希挣扎,听他骂容年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言道:“孙老,天?集团是您一手创办的,也正是因为您的高瞻远瞩,天?集团才有今天的成就,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容总要把您留下的基业夯实,让天?集团走得更远,势必要修剪枝丫,在这过程中,若连您都认为他难当大任,他又如何在公司立足?”
这话似乎戳到了孙老的肺管子。
当年他借容家的势,一路扶摇直上,有了现在的天?集团。
即便他在京城只手遮天,但去容家依然要低他们一等。
如今容家说让容年接管天?集团,就全然不顾他们的意见,如此霸道的行为,令他深恶痛绝。
孙老早就受够了这鸟气,然而容家几爷子从政,政途走得顺顺当当。
他几次下死手整他们,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反倒是容家凭着一次次机遇,眼见着就有了登顶之势。
他不甘心!
此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下了面子,他心里那个憋屈。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阿彪,教教她怎么说话。”
那个叫阿彪的男人高大威猛,他从孙老身后走出来,来到姜希面前,扬手就往姜希脸上扇去。
姜希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擒着手臂,根本无处躲闪。
眼见着巴掌就要落下,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住手!”
姜希猛地扭头,看见容年迈开长腿走来,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
“姥爷,姜秘书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口无遮拦,您德高望重,何必跟她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