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姜希转身,一步跨上护栏,夜风掀起她过于宽大的病号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又脆弱。
仿佛夜风再大一点,就会将她卷走。
顾必臣愕然地瞪着姜希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凉薄一笑,“好啊,你跳!”
“顾必臣,你个王八蛋!”琴酒气得破口大骂,她不敢去拽姜希,生怕她掉下去,声音都在抖,“姜希,你快点下来,为这种渣男轻生不值得。”
姜希站在护栏上,她以为她会害怕会难过,就像曾经无数个深夜,她躺在被窝里,倾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引擎声。
有车声过来,他就回家了。
没有,她的心会空落落一整夜,那种脚踩不到地的不踏实感跟随了她四年,她不想再继续过着倾听引擎声等一个人回家的生活。
那样的日子绝望而漫长。
“我知道你恨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当初从这里跳下去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像怀念白弯弯一样怀念我。”
夜风呼呼地刮着,在盛夏的夜里凉得刺骨。
天台门边站着不少围观病患,都是被他们刚才在走廊上的拉扯惊动上来的,看见姜希爬上护栏,众人吓得倒吸了口气。
“快报警,那姑娘要跳楼。”
热心的人赶紧掏出手机报警,谢伽南混在人群中,对身旁面无表情的容年说:“哥,姜小姐不会真要跳楼吧?”
“闭嘴。”容年被他吵得头疼,抬眸朝那边看过去。
姜希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在围观,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看起来很悲伤,“十岁那年,顾奶奶去世,你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谁也不离开谁,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我早忘了。”顾必臣打断她的话,语气显得特别不耐烦。
姜希像是没听出来,她自顾自往下说:“年少时的承诺太幼稚,不能过心,你忘了就好,那我也不用再守着承诺等你回心转意。”
顾必臣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拳头咯吱响,脸色难看到极点。
“别说得你很委屈,姜希,先背弃承诺的人是你。”
“好。”姜希轻轻落下这个字,往前迈了一步,身后传来琴酒的尖叫声,“姜希,你下来,咱们没到这一步,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远处的围观群众倒吸了口凉气,谢伽南吓得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感觉身边有一股劲风掠了出去。
他连忙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见容年朝天台边走去。
他见势不对,连忙跟了过去。
姜希闭了闭眼睛,心中大痛,她知道顾必臣在逼她,要她继续无怨无悔地守在他身边。
可是没有爱的婚姻,寒冷得像冰窖,她坚持了四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她站上这里,赌的是顾必臣不会真的逼死她。
他们之间或许没有爱情,但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已经把彼此当成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姜希,你别干傻事!”
琴酒扭头瞪着一言不发的顾必臣,她怒气冲天,“顾必臣,你拿这种话激她,你是真恨不得她去死,还是心里爱着她,根本不想离婚啊?”
不得不说,琴酒的话一针见血,顾必臣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难看了。
最近姜希频繁提起离婚,他一开始并不在意,过耳不过心,失忆后的姜希对他一心一意,怎么舍得离开他?
在他眼里,姜希提离婚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也是对他长年在外拈花惹草的抗议,她还是在意他的。
但是刚才,她再度提离婚,她看着他的眼神果断又坚决。
他心里突然很慌,那一刻,他真切的感觉到她要离开他的决心,可他怎么能让她离开呢?
她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将他像条狗一样扔下,不是她失个忆,就能让他把一切翻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恨她,恨里裹着爱,连恨都那么不纯粹。
每每想起那一年,他都恨不得弄死她。那口气顶在胸腔里,让他如梗在喉,他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禁锢在原地,既不想靠近,也不想远离。
顾必臣没搭理琴酒,他眯眼盯着姜希单薄的背影,“不想跳就滚下来,少在那里装样子。”
姜希的心被他的话狠狠扎了一刀,她在赌他舍不得,可是她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是真的恨不得她去死了才好!
她往前迈了小半步,楼下红绿交错的警灯亮起,她闭上眼睛,身体往前倾斜……
“啊!”
尖叫声和抽气声此起彼伏,众人吓得不敢看,琴酒连忙伸手去拽姜希,却被一股力道撞开。
“哪个王八蛋……”
琴酒还没骂完,就看见姜希被容年从护栏上扯下来,姜希腿软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后怕得直喘粗气。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一脸冷漠的顾必臣抄手站在旁边。
顾必臣从头到尾没有阻止她,没有去拉她,就好像她活着或是死了对他都没有任何区别。
姜希的心被他的冷漠刺了个对穿,刹时泪流满面。
琴酒到嘴边的怒骂全部咽了回去,她蹲在姜希面前,将她搂进怀里,心疼的小声安慰。
姜希像是一个被情绪压垮了的孩子,她哭得又放肆又狼狈,靠在琴酒身上紧紧地抱着她,哭得嗓子都劈了。
她知道,她年少那段无望的爱恋彻底结束了。
听见姜希的哭声,顾必臣阴沉的目光终于从容年身上撕下来,他死死盯着姜希,眼中没有后怕,只有对她的恨意越发浓烈。
“姜希,我们没完!”
顾必臣撂下这句狠话,他一把推开挡着他去路的谢伽南,大步离去。
谢伽南一脸莫名其妙,“哥,他是不是有病啊,逼自己老婆跳楼不成,还拿别人出气,人渣啊他!”
容年皱眉,刚才顾必臣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充满敌意,可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他对他的敌意打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