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喻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搬来A市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白依依说。
萧喻就像齿轮没上油,超负荷卡住转不起来一样。
“你要搬……你的工作怎么办?”
“工作可以再找,其实我正在考虑当个自由插画师,在家里接单干活就好了,反正最近约稿的也越来越多了。”
“那……志愿工作呢?你要离开救助中心?”
“每个地方都需要志愿者,A市也有流浪动物救援组织,地点和形式不是最重要的。”
“还有……这个房子呢?”
“这房子只是租的,又不是买的,大不了就拿不回两个月租的押金而已。就是搬行李麻烦了点,还要花时间搞阿乐的托运。”
“你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了,你放得下吗?”他好像硬要问出个她不愿意离开的理由。
“没什么放不放得下的,”白依依说,“我在这里,既没有亲人,也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工作室那些同事虽然很好,但也没有好到互相离不开的程度。”
“可是,你不是喜欢这座城市吗?”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白依依深深地看着他。
“我更喜欢你。”
再也无须言语,他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两个人彼此相拥。
这些天以来,白依依已经想过很多遍,想得很清楚了。
萧喻很喜欢她,愿意为她做很多她无法想象的事情,这些都是真的。
可这并不代表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他曾经想过永远陪着她,曾经锲而不舍地要抓住她。
可他毕竟放弃过她。
这自然不是他的错,当时是她千方百计要离开他,是她逼他放弃她的。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放弃过她。
因此,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人会变,感情也会变。
既然她很喜欢他,她为什么不主动一些?
她也要抓住他,不让他们的感情消逝。
她也要让他知道,在这段感情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不断地付出。
她要跟他一起努力,一起守护他们来之不易的重逢和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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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要离开h市的消息一出,工作室的几个小伙伴都不淡定了。
小安可怜兮兮地扯着她的衣袖说舍不得她,说自己从此少了个指南针。
至于馨姐,她早就料到白依依早晚要走了。
她私下祝福了她,提醒她要擦亮眼睛,保持清醒,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
但是在大家面前时,她又扬言要铲进萧氏公司的大楼,不让那个男人拐走她家依依。
自从跟萧喻约定好搬来A市,他不在的时候,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
在她完全交接好工作前,他也确实没有食言,等金融峰会一结束,他就回来h市陪了她好多天。
直到临近她的离职日,他又飞了过来,陪她一起给阿乐办检疫证明,监督搬家公司打包搬运画室里的画作。
到了起飞那天,他们早早去到机场,办理了阿乐的托运和YoYo的电池运输手续,一人推着一个行李箱上了飞机。
等他们来到A市,带着阿乐去到萧喻家里,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萧喻的家在cbd的高端住宅区里,占据了整整一层,拥有独立专用电梯,面积比h市临时租住的房子大很多。
坐落在极高的楼层,在这里可以俯瞰A市的中轴线,视野开阔,一览无遗。
偌大的房子里不是灰色就是白色,一片简约高雅(也可以理解为死气沉沉)的北欧冷淡风。
作为萧氏集团cEo的私人居所,这个房子到处都是自动化智能化的设备系统。
在智能新风恒温系统下,这里没有一个角落积聚灰尘,厨房也不积累油烟,完全不需要请清洁工打扫卫生。
不管是阿乐的气味,还是画室松节油的气味,都能迅速排出。
每个房间都能感应人体移动,自动运行灯光和空调。
防紫外线的落地玻璃窗会根据室外阳光的强度调节玻璃颜色,连同灯光系统调节室内光线的强度。
除此之外,电动窗帘、湿度调节、音乐系统、安防系统等等,应有尽有,连厕所的马桶盖都是自动开合的。
白依依参观了一圈,不禁生出疑惑,在这里住久了,去到别的地方会不会发现自己不能自理生活?
“你住这么大的地方,到处都有自动系统,就不怕闹鬼?”她问萧喻。
萧喻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俯身挂在她身上:“以前害怕,现在不怕了。”
白依依像见鬼一样看着他作精。
信你个鬼。
阿乐来到新地方,自然满怀好奇,可它毕竟在机场被折腾了大半天,前前后后又没吃过什么东西,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
在大厅和饭厅这些被允许随意走动的地方闻了一遍后,它就被放进萧喻特意为它安排的专属房间里休息了。
安置好阿乐后,萧喻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拉着白依依走进主卧的衣帽间,在她面前打开了两个高大的空荡荡的衣橱。
“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大衣橱,还有那些空的柜子都是给你放鞋子帽子的。”他微笑着等待她的表扬。
可是白依依不打算表扬他:“我用不着。”
没关系,一点点小挫折,用不着气馁。
“你以后会用着的。”
他说完,又拉着她来到床边的一个矮柜前,指着上面说:“你还记得这些吗?”
白依依一看,过往的记忆像涌泉一样流进她的心田。
圣诞集市上他买下的三幅瓷板画、木棉树下他抢走的肖像画、紫薇花下她送给他的水彩画,全都装裱过,好好地放在那里。
“你还保存着?”她有点哽咽。
“我当然保存着,它们对我而言,都有很特别的意义。”他跟她头挨着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白依依看着那几幅画,心中无限感慨。
当时的笔触是稚嫩的,可是下笔时的想法和感情都单纯得很,根本没有想过画出来的画,在以后能给她带来多大的意义。
特别是重新看到画中16岁的萧喻,她才发觉原来当时的她竟在无意中,为他定格了那么特别的一刻。
它提醒了她深埋于脑海中久未曾忆的片段和画面——高傲的少年、无理的威胁、默默的打量。
同时,它也提醒着她,他们的相识经过了多少时间和人事变迁的考验。
“好吧,我不打算抢回去了。”她说。
萧喻敲了敲她的额头:“傻说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白依依听了,心里一片柔软。她温驯地低着头,还没来得及发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铁罐。
“还有这个。”萧喻捧着铁罐说。
白依依好奇地接过铁罐,打开盖子,看到一张手绘圣诞贺卡和一只针织手套。
圣诞贺卡是她当初收到YoYo后作为回礼送给他的。
至于那只手套就只能给她一个莫名其妙了。
“罐子里为什么放着一只手套?还有一只呢?”
萧喻的神情突然有点不对劲:“你不记得这只手套?”
白依依摇摇头:“这个有什么特别?”
萧喻抿了抿嘴:“这是我在美院找到你的时候,你逃跑时丢下的。”
白依依怔了怔,努力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了。
“这你也留着?另外那只都被我丢掉了。”
房间里的气温突然凉了下来,难道空调系统出毛病了?
正在努力控制情绪的某人又说:“那这个罐子呢,你也忘了?”
白依依察觉到他的情绪正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赶紧仔细观察铁罐,拼命从记忆杂物柜里打捞碎片。
萧喻看到她皱着眉头、神色紧张地盯着罐子,便知道她啥也想不起来。
他气愤又沮丧地说:“这是你送我的18岁生日礼物!”
“啊?我送你的不是曲奇吗?”她一说完,马上就懊恼自己的愚蠢了:“哦,原来是那个罐子啊!”
可这句话并没有取得任何改善气氛的效果。
萧喻气得要死,说一句话甩一次手:“你给我送礼物就是这么不上心的吗!你只当它是任务对不对!随便找个罐子盖好就应付了事!
“还有那只手套,你丢它的时候就是把它当成是我,巴不得扔掉我,再也看不见我!
“亏我还一直保存着它们,原来对你来说,这些都只是没用的东西,就我那么傻!”
他说完,一屁股坐在床边。
“哄我!”
不得了了,以前发脾气还只是憋着等她哄,现在倒直接开口要她哄了!
白依依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突然走向她的行李箱打开它,埋头在里面找着什么。
萧喻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她说话,反而听到翻东西的声音。他转头过去,只能看到她正在对付行李箱的后背。
呵,他还在生气呢,她竟然不理他,只顾着自己翻行李?
再一次感受到被抛弃的感觉,他站起来正要发作,恰好这时白依依终于找着了她想找的物件,转过身来,给他递来了一个小本子。
“给!”
萧喻一脸不爽地瞄了瞄那个小本子:“这是什么?”
白依依噘了噘嘴:“你自己看呗。”
他狐疑地接过它,粗略地翻了几页:“我的字迹?这是我的笔记簿?”
“喏!你也有忘记的东西,别怪我了。”她反将他一军。
萧喻怔了怔,这才认真查看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原来,这是他在她发烧躺在校医院时,找人给她记了笔记,然后自己又重新抄写一遍的笔记簿。
“你为什么保留这个?”他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因为这是你特意为我抄录的,上面有你写下的字。”她说。
他看了她一会儿:“那时候你喜欢我了吗?”
她又噘了噘嘴:“一点点咯。”
看到萧喻的嘴角微微弯起来,白依依缓了一口气,她知道她成功哄好他了。
“这个也要放到曲奇罐里。”他说着,把笔记簿和手套一起放在了罐子里。
白依依见状,又伸手在行李箱里摸出北极熊冰山水晶球和一个画筒,递给他。
“这些也跟那几幅画放一起吧。”
北极熊冰山水晶球,他自然是认得的,但是那个画筒里装了什么?
他打开画筒倒出里面的画卷,一幅画随之在他眼前展开——
草坪上,树荫下,18岁的他戴着鸭舌帽,正在痴痴地等着谁。
他静静地看着这幅画,眸光点亮了隐隐的喜悦,良久才说:“又偷画我。”
“要放一起吗?”她问。
“当然,”他说,“你的也是我的。”
他将画放回画筒里,把这两样东西都放在那几幅画旁边:“明天我就让人装裱好。”
白依依走到他身边问他:“这些画和曲奇罐,你一直都放在房间里?”
萧喻不答,反问她:“你呢,你之前把笔记簿和画藏在哪里,我为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没有藏起它们,我只是把它们放在了抽屉里。”
“你会拿它们出来看吗?”
“偶尔。”
“我没有,我不敢。”萧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在重新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把它们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因为一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当时跟你一起经历过的时光。
“那时你总喜欢躲我、怼我,而我又费尽心思要缠住你,有时候我们会做出一起让人啼笑皆非的蠢事,有时候被对方气得火冒三丈,可有时候我们又能安静自在地待在一起。
“当时有多快乐,后面想起来就有多痛苦。
“你以为只有你才会心绞痛吗,我也会,我每次想起那些时光,我的心就很痛。”
他说着,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回来了,以前那些日子又变回了开心的日子,我不会再痛了,现在我爱怎么回忆就可以怎么回忆。”
白依依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过去是苦是乐,往往取决于回忆时的心情。
她要竭尽全力,不再让这些回忆刺痛人心。
她要让这些回忆成为他们永远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