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终于在圣原朝全境范围内爆发,四面八方的折子一批又一批地递进宫里,卫天阑此前献上的药方此刻暴露出它最大的问题——不能根治,于是本来已经有所好转的疫情再一次回到原点。
甚至从边疆也传来了有军人感染的消息,这一点完全在穆玉宁的计算之外,一心全系在穆玉骁的身上。
不过好在凌缃已经拿出了最终的药方,穆玉宁和沈言相伴,潜入忠王府拿走药方,给赫连翊誊抄了一份送去以后,便快马加鞭一路往边疆赶去。
两人沿路安排沈家各地的分店全力救助病患,待行到边疆时,都已疲惫不堪。
沈言本想让穆玉宁留在京中,可她执意要一同前去,想着一路上要照顾一个女子,脚程必定要慢上半月。
谁知穆玉宁功夫身手果然不错,而且隐隐已得羽隼宫一路武学的精髓,沈言心下奇怪,但当下也没有空档多想,两人一路疾行,竟还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几天到达边疆。
一下马,沈言只觉两胯内侧都酥麻剧痛,想必已经皮开肉绽,他一介男子尚且如此,师妹一个女娃只怕会更严重,当下便回身去扶她。
却见那一身骑装的绝色少女,一个翻身利落下马,长发高束,步履轻盈,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一般,端得是一副风姿绰约的侠女姿态。
沈言心叹一声佩服,提了一口气忍下痛楚,两人一齐往军营驻扎之地走去。
两人刚过了门口守卫的盘问,便见一个一身戎装的高挑少年从营帐里走出来,他右侧佩剑的剑鞘同沈言一样是金银配色,只不过雕刻的花纹却是一株梅花。
“穆玉宁!”那人的声音比一年前更低沉了一些,个头也更高了些,但仍是一张玉面,笑带暖意。
“哥!”穆玉宁转眼就已经扑到那玉面少年的怀里,穆玉骁还一时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沈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子,想起那日穆玉宁抱他的样子,虽然也是一副很激动的样子,但远远没有今天这一抱用力,看来还是本尊的威力更大。
不过,这也说明玉宁果然还是一个小妹妹,还是一个颇能撒娇的小妹妹,见两兄妹温馨相依的一幕如画一般,沈言也不禁微微一笑。
“县主!”
“县主来啦!”
两兄妹抱在一块儿还没分开,许久不见的曲水和怀星也高高兴兴地迎了出来。
“你们好啊。”穆玉宁笑颜如花,仿佛一阵春风拂过荒凉的戈壁滩,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枯草看起来都似乎绿了一些。
主仆几人聚在一起又是一阵说说笑笑。
晚间流风忙完了城里的生意,也回了营帐,他前脚刚到,跟在穆玉宁后面安排沿路救治病患的扑萤也到了。
扑萤怀星两兄妹倒没有像穆家两兄妹一样亲亲密密地抱在一块儿,但是这两兄妹聚到一处,便如互为对方的影子一般,去哪都贴着走,引得曲水揶揄了好几句,这下一家人才算是真正聚上了。
圣原朝疆域辽阔,边疆驻扎的军营也有大大小小几十处,疫情扩散之快,军中已有近一半的人倒下。
但好在穆玉骁所处的军营,还未发一例,当即穆玉宁便决定将几十处军营里未受感染的尽数隔离开。
穆玉宁和沈言携军中随医,前往其他营帐进行救治,期间穆玉骁几次想一同随往,都被穆玉宁拦了下来。
最后她说:“兄长如今是总务副将,总务也已病倒,军中大乱,你应当以大局为重,不要忘记军人的天职,镇守边关。”
“如今圣原朝为疫病侵袭,各处守卫必定减弱,境外敌国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此刻必定对我们虎视眈眈,兄长还是分清主次为好。”
穆玉骁当即不再多言,领兵巡逻去了。
沈言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对兄妹...怎么看起来反而更像姐弟?
穆玉宁性格强势也就算了,她堂堂侯府嫡女还是圣上亲封的嘉义县主,身份尊贵,自然习惯了发号施令。
可穆玉骁毕竟是她的兄长,她再尊贵也不翻不过自家兄长去,可是穆玉骁却似乎毫不在乎这些虚礼,只要穆玉宁能说服他,他便乖乖执行,没有一点怨言。
可知圣原朝男尊女卑,也有千年之久,何况自己还是年长的一方,穆玉骁这样的人,沈言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惊奇。
对他的疑问,穆玉骁却只说:“因为玉宁说得对。”
所以他便做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而穆玉宁却更为嚣张,淡然道:“这点气度都没有,还敢自称男人?”
于是沈言也闭上了嘴,自此穆玉宁叫他干什么便干什么,再不多问了。
穆玉骁当时告知穆玉宁军中疫病之事时,走的是沈家的急信通道,是以当疫病的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穆玉宁已经基本稳住了边疆疫病的形势。
而且那日她虽走得急,可药方也给赫连翊留了一份,京中疫情自然也很快就控制了下来。
因药方出自凌缃之手,赫连翊很是上道地禀明原由,于是忠王也不好再关着凌缃。
边疆大乱,是朝中大事,圣上当即便下令送凌缃至边关医治病患。
但赫连翊身份特殊,不得离京,仍旧只能留在京中。
辛苦忙活了大半月,凌缃从被京中特使送到,他们一路都听闻了嘉义县主安排沈家施粥散药,救助沿途百姓的事迹。
是以到达边疆以后,见各处军营都井井有条的样子,也没有太多惊奇了。
特使将凌缃送到,立刻便启程回京,顺便将嘉义县主和沈家的义举报回宫内。
凌缃在一处病患收治的地方再一次见到穆玉宁,她虽发丝有些许散乱,额间薄汗,一脸疲惫,但仍不减风华气度。
“县主,我以为......”凌缃的第一句话虽有犹疑,但也还是强硬,“以为你会等疫病扩散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会拿出药方。”
穆玉宁一愣,心下了然,“原来那日我跟赫连世子的对话还是被你听到了。”
说的便是穆玉宁吃不惯药膳被赫连翊带出去吃饭的那次,凌缃来找他们,装作一副没听清他们说什么的样子,但其实什么都听到了。
“那你还敢把药方给我?”穆玉宁笑着问,不过她也不需要回答,凌缃被忠王所俘,又有慕冰为自己作保,凌缃除了给她也给不了别人了。
穆玉宁摇了摇头,笑道:“你怎知我不想等疫情再严重一点?”
凌缃一惊,又听穆玉宁说:“只是依我兄长的性子,若让他知道我干了这种事,只怕要把我关起来暴打一顿。”
凌缃面目一僵,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穆玉宁白了他一眼,最后丢下一句,“我再三权衡,无非是我打不过他罢了,以下犯上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便施施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