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赫连翊只感觉自己被穆玉宁向后一推,随即自己的佩刀就脱了手。
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过后,又恢复了一室的宁静。
外间的人急急忙忙地点了火把过来,阿六敦半蹲在地上,似乎是受了伤,他的旁边还倒着几个侍卫。
而穆玉宁挡在他们的面前,手里握着赫连翊的佩刀,架在手里那个丫鬟的脖子上,双眸俱是冷意,方才包在脸上的布条已经脱落了一半,但她的脸已经看不清,因为已经被鲜红的血污遮挡。
那血污一看就是喷溅到她的脸上,但刚好只沾染了左边半张脸,那血污自下而上喷溅而出,直接贯穿了穆玉宁的左眼,让她看起来像是地狱而来索命的厉鬼。
可她此刻另一半的脸仍是光洁无瑕,湖眸在火光的照耀中更加明亮清丽,于是这张如花面容一般厉鬼一般出尘,诡谲之极。
赫连翊见她没事,心下一松,再看堂中,已躺了七八具尸体,只剩了一个活人还掐在穆玉宁的手里。
医师们这会儿姗姗来迟,正好把这一屋子的伤号抬去救治,阿六敦随便缠了两圈纱布,便去接穆玉宁手里的那个丫鬟。
赫连翊紧张地拉过穆玉宁查看,见她浑身血污却是分毫未伤。
“抱歉,弄脏了你的刀。”穆玉宁翻过衣角两下就擦拭好那刀,送回了赫连翊腰间的刀鞘之中。
她做得娴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惹得赫连翊忍不住心中又是一动。
穆玉宁随意一抹脸上的血污,把多的擦掉,又在身上随意抹了两下。
忽见那丫鬟在阿六敦手里微微动了一下,穆玉宁一步上前卡住了那丫鬟的下颚,稍一用力,那丫鬟嘴里便吐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她想自杀!”阿六敦惊呼道。
阿六敦方才在黑暗之中几次被伤,但穆玉宁竟然可以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仅凭听觉就把他们几个侍卫全护住。
不仅如此,在十来个敌人的围攻之下,竟然也能全身而退杀光所有人,并且精准的留下一个活口来问话。
而且这人在自己手中只是微微一动,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穆玉宁却能察觉出她想干什么,还能及时制止。
阿六敦早把什么红颜祸水、勾引世子忘得干干净净,眼下正一脸崇拜地看着穆玉宁。
穆玉宁见他变脸如此之快,忍不住眼角一抽。
“我死也不会说的,你们就死心吧!”那丫鬟被夺了自杀的毒药,仍在挣扎。
穆玉宁不禁觉得好笑,为何世人都觉得死才是最可怕的威胁,“嗯,不会让你死的。”
随即转身冲赫连翊说道:“殿下,请把此人交给我,今天入夜前一定能撬开她的嘴。”
“哦?你有把握?”赫连翊并非不信,只是穆玉宁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手段,他不禁心里一痛,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云家派来的,我最擅长。”
穆玉宁说着话的时候,一脸玩味地看着那丫鬟,只见她听到“云家”二字,猛地抬头看向穆玉宁,“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穆玉宁轻笑了一声,“诈出来的,你承认得这么快,我倒是省事了。”
那丫鬟立刻闭上了嘴,眼珠子不停在眼眶里转动,但随即又似宽心了一般平复了呼吸。
穆玉宁当即便笑出了声,“我前半句虽是诈你,可没说后半句有假。”
很快那丫鬟便知道穆玉宁那后半句有多真了。
一行人到了地牢,阿六敦以为可以见识一下穆玉宁究竟有什么酷刑,能让这一心求死的人开口。
毕竟这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一般的刑具对他们根本无用。
谁知穆玉宁连个刀都没拿,徒手上前拉开了那丫鬟的衣襟,露出左前胸的一小块儿刺青。
衣服被拉开的瞬间,那丫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虽是极力克制但还是能看出她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阿六敦不禁疑惑,这能训练成死士的女子,大多已经看淡了所谓贞操,绝不可能被人扒拉一下衣裳就吓成这样。
而那刺青,应该就是表明她是云家死士的身份标记,但她刚才就已经被诈出是云家派来的,这会儿身份做实,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丫鬟见穆玉宁只是盯着那块儿刺青却不说话,渐渐放松了警惕。
也是,大多人都以为这刺青不过是身份标记罢了,怎么会知道其中玄秘,怕不是又想借机诈她,想通了此处,那丫鬟又恢复了方才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有什么法子,你就使出来,我都不怕!”
穆玉宁抬眸看向她的眼睛,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意,却只是一种...仿佛在可怜她的感觉。
那丫鬟不知怎么,见了那怜悯之意的眼神,心里顿感不悦,又高声挑衅道:“哼,我还以为你们北疆有什么奇门妙法,别是以为我们像你们北疆一样,这样威胁恐吓一番就什么都交代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们总是打败仗,今日一见,果然废物!”
这一屋子,除了穆玉宁都是北疆人,被她这么一骂,脸上都不好看。
阿六敦握紧了佩刀,冲穆玉宁道:“还跟她客气什么,你不行就退下让我来!”
此言一出,赫连翊有意无意地瞄了他一眼,阿六敦自然知道赫连翊见不惯他这样对穆玉宁说话,但眼下穆玉宁按兵不动,再不能任由那丫鬟随意侮辱他们北疆,所以也只好装作没看见,强忍下心里的惧意。
“可我还没开始威胁呢。”穆玉宁终于直起了身子,松了松筋骨,随手从旁边取了一把小刀,轻轻划上那块儿刺青。
那丫鬟见她拿刀,已忍不住一声嗤笑,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嘴角的弧度歪歪扭扭地僵在脸上,看起来既可怕又可笑。
“通州。”穆玉宁的小刀划过那刺青的右上角,众人这才看清那刺青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一大块儿,可是竟都像书简一般排列的规规整整,似乎是一种文字,可是那图案既不是汉字也不是北疆文,大家都不认识,才以为只是什么异形的图案。
但穆玉宁显然是十分熟悉这种文字,只见她不紧不慢地下滑一列,平静地道:“城东。”
再下,再道:“屠户。”
“一父。”
“一弟。”
那丫鬟已被她惊得眉毛鼻子都不敢动,此刻形容扭曲,活像是一张被敲碎的面具,终于她受不了地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