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圣原帝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把他们和那些死囚关在一处,而是单独关在一个别间,两人说话方便了许多。
见自家世子不答话,阿六敦又问:“世子,你说穆小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有命活吗?”
“哼,她可不像是舍得死的样子。”赫连翊捂着腹部的伤口,短暂的轻蔑后,他又皱眉道:“就怕她醒来再污我一状,那才真是洗不清了。”
阿六敦见世子忍得辛苦,也有些忿忿道:“她下手可真重,这圣原帝也没说给世子请个大夫来看看。”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今天他能留我一命就不错了。”赫连翊因吃痛,腰弯得极低,鬓角边的发丝也被汗水打湿。
主仆二人一夜无话。
穆玉宁直到天快擦亮时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下意识收了收拳头,才发现有人死死地攥着她的手。
“阿宁,你醒了?”穆玉骁虚靠在她的床沿,恍惚间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瞬间从梦中惊醒,“你怎么样?疼吗?”
穆玉宁前世是伤惯了的,高处摔落于她而言都算得上是常事,加上落下时还有灌木和树枝缓冲,她倒并没有因此受什么大伤。
主要还是得归功于她自己划拉的那道刀伤,许是太久没动过手了,一时没把握好分寸,才让自己昏迷了这么久。
一夜过去,太医们用的麻沸散药性已经退去,穆玉宁忍着剧痛想起身,刚动了一下就被穆玉骁给按了回去。
“你别动,这么深的刀伤,太医说必须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穆玉宁知道自己这一遭把兄长吓得不轻,只好先依他的躺了回去,“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卯时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顾得上什么时辰?”见她除了有些虚弱没什么异样,穆玉骁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问,再说这刺客反正也是冲着圣上去的,那就让他去操心着找,一国之君怎么着总比我找得要快些吧。”
穆玉宁被他逗笑,“这么清新脱俗的推脱我还是第一次听,蛮新颖的。”
穆玉骁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难得的没有争辩。
穆玉宁奔波了一天,又是跟踪,又是射杀,还要从山上滚下来演戏,也是累坏了。
这会儿有自家兄长在旁边守着,难得可以安心休息,也没跟穆玉骁客气,干脆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可卫国公府的帐里却烛火通明,无人安睡。
卫丛娇自然是为忧心穆玉宁的伤势,而其他人则是忙着审问卫天阑。
“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你会被牵涉到刺杀圣上的事中!”卫国公紧皱双眉,在这营帐里不敢高声怕旁人听了去,强压着愤怒低声呵道。
卫国公一直就不怎么喜欢这小女儿,父女俩向来多有摩擦,全靠卫老夫人常在其中劝解。
但如今卫天阑闯下大祸,连平日多有纵容的卫老夫人也忍不住动了怒。
“天阑,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平白无故被圣上疑心?月真又干了什么,怎么会被你们云家的死士给带回来,这可是皇家围猎,你怎么敢偷偷带着这么多死士混进来?”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什么都没做。”卫天阑跪在父母座下,不耐烦地回道。
“你没做?你没做,圣上为什么会找到你头上?”卫国公几乎快要压不住嗓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心就想着去攀徐太师的高枝!”
“如果不是你整日想方设法地撮合月真和徐景立,能出今天这事吗?”
卫天阑自小便事事不得父亲的认可,她早就想让卫家二老帮忙搭线,成全真儿和徐家的婚事,却总被训斥不安分。
她想要的东西,卫家从来都不肯给她,现在她靠自己去争取,还是入不了他们的眼,她似乎始终都是卫家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一个。
“够了!”卫天阑气得登时就站了起来,“我已经去跟圣上回过话了,圣上也都相信我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
“今日我被冤枉成谋害圣上的贼人,心中是又惊又怕,可说是九死一生。”
“真儿更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万幸才大难不死躲过一劫,不知受了多大的惊吓,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可你们作为我的父母,真儿的外祖,自始至终对我们没有一句关心问怀,只顾斥责盘问。”
卫天阑脸上早不见了初时的心虚,反倒怒目圆睁,狰狞起来,“你们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对我和真儿,有一点为人父母、为人长辈的样子吗!”
“你...你...”卫国公当即被气得跌坐在榻上,说不出话来。
“哼,都道生于卫国公府是让人称羡的好事,这好事谁想要谁便要去吧......”
卫天阑话音未落,就被卫老夫人一声巴掌打断,“你...你若不愿做我卫家的女儿,那你就再不要来上我卫家的门!”
卫天阑强忍着眼里涌上来的泪水,死死地瞪了二老一眼,夺门而出。
卫家帐里不太平,那徐家的帐里也没闲着。
“爹,祖父,今日在圣上面前为何要帮那云夫人说话?”徐景立一脸不快地说。
徐太师和徐父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都没答话。
徐景立尚未察觉两位长辈之间那份微妙的默契,继续抱怨道:“那云月真分明就是故意接近于我,柏琛被射落悬崖后,她的侍卫又出现得那般及时,要说他们没有古怪,黄口小儿也是不能信的!”
徐太师见孙子到现在都还没明白他们伴君如伴虎的无奈,心中不禁开始有些忧心徐家未来的前程。
今日云夫人那番辩白圣上并不是不明其中蹊跷,而是云家的蹊跷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横在他们两家之间的一些妇人算计。
与行刺圣上,谋害皇家的那份狼子野心比起来,根本就不足以让圣上浪费时间去纠缠,他们徐家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就像这家里的仆人,向来只有他们委屈自己体谅主家,哪有让主家费心去体贴下人的呢?
“景立,你今日受的委屈,我和你父亲都明白,可如今出了行刺圣上的大事,也只能日后再做计较,你也要多多体谅我们的难处,别多想了,早些休息吧。”
徐太师说完,便和徐父一道离去,徐景立这才有些回过味儿来,自己那点委屈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还是必须得先给圣上让道。
祖父和父亲的那份有苦难言,他也顿时有所同感,这让他心里对云家更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