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丛娇再次挽上穆玉宁的手,“玉宁,我看你跟你那庶妹很不对付啊。”
“嫡庶之间,难有能和睦共处的,利益所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穆玉宁笼统答道。
卫丛娇知道两人初识,就直接问别人家的私密事,自然不会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便也不多做纠缠。
“玉宁莫怪,主要是我看你那庶妹不顺眼很久了,刚刚见她对你很不客气,便想你应该也不怎么喜欢她吧。”卫丛娇冲穆玉宁眨巴眨巴眼睛,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隐隐闪着精光,“不然,我在这儿说她坏话,那不就得罪你了吗,所以先跟你确认一下。”
镇远侯宠妾灭妻在京城是人尽皆知,更别说她还去公堂上闹了一场,就算不动脑子想也应该知道穆玉宁和穆芷兰不可能有多好的关系,如此理所当然的事,万没有想到这卫家小姐还多费唇舌地解释一番,她忍不住莞尔一笑,“丛娇应该这辈子都没机会得罪我了。”
见她竟先开起了玩笑,卫丛娇心道:果然是一路人!便立刻对她放宽了心,“那就太好了!我烦她好久了,但总找不着人说,可憋死我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在院子里转悠,卫丛娇自小便被拘着这样礼仪那样礼仪,笑不露齿、行不摆裙都是基本的,尤其是不能像丫鬟奴婢一般嘴碎四处说人闲话,“他们知道小姐妹一起说人坏话有多快乐吗!”卫丛娇摇头晃脑地控诉。
“国公府家的小姐,难免要受些拘束,我们侯府不也是这样吗。”穆玉宁被她的率真感染,眉眼都带着笑意。
“你可快别提你那侯府了,真受了拘束,穆芷兰一个庶女能嚣张成那样?”卫丛娇指了指假山后几个围着穆芷兰的女眷,“我看你们侯府啊,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句话可是把穆玉宁和穆玉骁都骂了进去,但见卫丛娇那副心宽的样子,怕是还没意识到若眼前的人不是穆玉宁,她早把人得罪透了。
“芷兰姐姐,你也别太伤心了,侯爷去世,你们娘儿俩没了依仗,墙倒众人推也是没法子的事。”一道轻柔的声音自假山花草后传来。
云月真!穆芷兰眸眼微垂,呵呵,就是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真妹妹,前世兄长死后,她也是这样整日在自己面前劝解宽慰,想来真是令人胆寒。
云夫人那会儿还恨铁不成钢地跟意志消沉的穆玉宁置气,而云月真就会与自己母亲据理力争,一心偏帮着自己,连云月文都时常会笑着无奈感叹:你究竟跟谁是亲生的。
前世四个兄弟姐妹和睦相亲,她更是与云夫人亲如母女,而这些如今都只是梦幻泡影罢了。
你们云家的戏,可真好啊,前世穆芷兰冰冷的声音又在她脑中响起:
“你如果知道自己寻觅多年无果的凶手,其实每一天都陪伴在你身边。”
“与你母女相称、一家和睦。”
“你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穆玉宁惊得身体一颤,是啊,这些凶手竟然每一天都好好地活在自己的身边。
云月真,兄长之死你又参与了多少呢?你那张温和顺从的脸下面、轻柔多情的声音里,又藏着多少不为人所知的不堪。
“玉宁?”卫丛娇紧贴着她,自然也感觉到了穆玉宁心中的震动,不禁有些自责为何要拉着她走过来,摆明了这是轮到穆芷兰和那群贵女一同说她的闲话了。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我祖母修了好大一个池塘,种满了荷花可好看了。”
卫丛娇说着就拽上穆玉宁手转身要走,却被她拉了回来,“秋天里看荷花,丛娇真是好兴致。”
“...呃...我......”卫丛娇被人戳穿了心思,有些手足无措。
穆玉宁抬头看她时不自觉眨了下眼,安抚的微笑似金秋丹桂般亮眼,混杂着园子里浓郁的桂花香气,如初化成人的月桂花神。
穆玉宁不会知道,明明面对的是同样一张摄人心魄的绝美容颜,穆芷兰嫉妒而不自知,想尽一切办法打压、甚至毁灭她,而卫丛娇却因此下定决心,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站在她这一边。
“无妨,她奈何不了我。”穆玉宁轻声的一句话,将卫丛娇从瞬间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我和娘现在每日在府中受尽白眼,我尚且还能坚持,但我娘她...我娘她本就因父亲早逝伤心过度,那个穆玉宁又整日折辱她,我怕她撑不了多久了......”穆芷兰言语中带着哭腔,时不时孱弱地抹抹眼泪,穆玉宁早就看腻的戏码,其他人却非常受用。
“就算嫡庶有别,她身为侯府嫡女,也不能这样欺负你啊!”
“对啊对啊,她还年长你一岁,更应该爱护妹妹呀。”
“没想到她这么过分,定是丑人多做怪,嫉妒妹妹你既得父亲宠爱又这么温柔可人。”
其他几个说话的都是平常和穆芷兰交好的各家贵女,穆玉宁不常出门,看着都眼生。
呵,毕竟卫天阑从没想过把她当什么深闺贵女养,自然不需要其他小姐多结交。
“芷兰姐姐,你这么哭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办法治一治她,不然你们娘儿俩一辈子受制于人,可怎么好啊。”
云月真有一把动人的好嗓子,说起这挑拨的话来,也似玉珠落盘般清脆悦耳。
穆玉宁看着眼前这个真妹妹,是和前世那个每每为她仗义执言的人,如此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越看她就越像在看戏台上唱戏的角儿,那样的不真实。
穆芷兰抽泣了两声,看似羞于开口一般,但最终还是开了口,“我想过了,现如今,只有我嫁个好人家,这样穆玉宁才不能轻看了我,我娘也能有顺心的日子过。”
“哎呀,妹妹能这么想很好啊,可是如今是你嫡姐掌家,怕是不会替你寻什么好亲事呀。”
“那可不,不为你寻个穷书生便是好的了,门当户对估计都难。”
几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揣测了一阵,穆芷兰哭得更加楚楚可怜。
“芷兰姐姐,你还是得多为自己谋划,可有相中的?我们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云月真那极具蛊惑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穆玉宁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只怕穆芷兰相中的人就是你云月真未来的夫婿,我看你怎么给她想办法。
穆芷兰成功诱导出了话题,却也知道徐景立是在座所有人的目标,如果她这会儿就大剌剌地说出来,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偿失。
“我哪来的那种空闲,也是今日终于见到你们,才有机会说这事儿呢,我日日被关在家里,也不知现在哪家公子在相看了...”穆芷兰以退为进,想着先探探这几位贵女的口风。
“我们也不知啊,大家也都还没及笄呢,不过我听说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似乎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了,他母亲是我表姑,我听到她跟我母亲提起过。”
“礼部尚书的公子也在寻呢,都找到我们家了,想相看我那个庶姐,可是被我阿娘给回绝了。”
几位贵女互相说了说,都是什么尚书、侍郎的公子,却根本没人提起徐景立。
穆芷兰心有不快,哼,她们几个倒是聪明,都想着要成为徐太师的孙媳妇,所以怕说出来被她抢了吗!
“诶?月真妹妹的兄长......”一位贵女似乎脑子过了电,立刻想到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但突然意识到当事人的亲妹子就在眼前,只好临时改口道:“呃...云公子的年纪大约也快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吧?”
旁边几个人一听是云月文,其实都想到了这穆芷兰与他当街拉扯,还被穆玉宁当场抓了回去的事,不过碍于云月真在场,都很识相地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云月真自然知道她们几个人的心思,嘴角不可察觉地往下拉,敛去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