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泽安进了小区后，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远远眺望而去，他看见他家楼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气虽然入春了，但夜晚还是夹杂着一丝微凉，女生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地搓手跺脚，也困得连打了三个哈欠。
“青伊？”
女生转过头的刹那，冷泽安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模糊的视线中，她娇小的身影不断在向自己跑近，步伐颠着，透露着焦急。
“泽安，你总算回来了！”她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已经很凉了，可没想到，冷泽安的手更是像一块毫无生气的冰，韩青伊不禁愣了愣。
冷泽安眼神稍稍起了一丝波澜，唇瓣微启：“你怎么这个点在这？”
“我联系不到你，就找了许曜燃……”她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哪个字会刺激到他，“你那边的事……我听说了。”
冷泽安垂了眸，一时没应声。
“你没事吧？”韩青伊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你不要在我面前逞强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陪你。”
冷泽安一声叹息在她耳畔响起。
他当然很难过。
可顾梓霜的话题，在他和韩青伊之间总是敏感的。
哪怕和她复合后的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也无人提及过一次，似乎像在刻意避开不谈。
冷泽安闭着眼，屏息了好一会，才把几乎要涌出的泪水给忍了回去。
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你这么晚不回去，要紧吗？”
“没事的。”她摇摇头，“现在我爸妈已经不会管我这么紧了，只要根据你……”她顿住了，又迅速改口，“只要根据我自己的意愿来就好。”
“辛苦你了。”他看了看手机，“我送你回去。”
“别了，太晚了，回去都快天亮了。”韩青伊阻止了他，“我今晚不回去了，我们就在附近开个房好吗？”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牵着他往小区外走去。
“你也别回去了，陪我一起好吗？”
“好。”
“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吧，你扛得住吗？要不要请个假？”
“扛得住。”
一路上，韩青伊问什么，他就简单地回答什么，看起来不哭不闹，也没什么主观想法，像是一个丢了灵魂的机械。
昏黄的路灯下，他好像又看见顾梓霜了。
他们两个总喜欢在有光线的地方，互相踩着对方的影子，好像谁踩到的更多，谁就赢了一样。
幼稚得不像话。
他对韩青伊总会尽量迁就，让作为男朋友的自己更成熟一点。可只有和顾梓霜在一起时，他会像个孩子一样，任何想法和举动，都不怕让她知道。
冷泽安的步伐顿住了。
也就在停住的那一刻，两个互踩影子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面前只是一片荒凉的空地，微风吹过，草丛响起“沙沙”声响。
什么都没有。
“泽安。”韩青伊挽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冷泽安还是怔怔地望着前面的方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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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顾梓霜生前没什么亲戚朋友，死后也没有遗体，因此葬礼没办。
李亦璇出钱为她在郊区墓园里买了块墓地，据说为此还和顾静芳在家大吵了一架。
顾梓霜下葬的当天，他们都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再次重聚于此。
有可能，是最后一次重聚了。
李亦璇和他们都不认识，她按照流程给顾梓霜敬了香，烧了纸钱，最后擦拭完她的墓碑后，便和众人挥手告别了。
时隔一个多月了，所有人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地接受了顾梓霜已离开的现实，如今再次站在此处，他们也都能做到忍住不流泪了。
只是此时的气氛，还是有些萧条与伤感。
万真看着顾梓霜墓碑上的照片，端详了很久，无奈地苦笑一声：“顾梓霜这家伙……她是真不爱笑，连拍证件照还板着脸。”
叶晓昕接着说了一句：“何止，梓霜跟我自拍的时候都还板着脸呢。”
方俊挠了挠头：“我倒看到不少次她笑的样子，她玩骰子的时候兴奋得就差把桌子掀了。”
许曜燃打了个颤：“可别，我Lucifer的桌子都被她拍出裂痕了。”
陈航补充道：“这很顾梓霜。”
他们在顾梓霜的墓碑前，聊着她生前的种种，聊着聊着，悲伤又再度涌上了心头。
冷泽安还是面无表情，始终没说话，他的目光几乎锁在了顾梓霜的灰色照片上，迟迟没有挪开。
韩青伊在一旁，不断地偷偷观察他的神色。
等他们一众人都走出墓区，冷泽安才问道：“你们一会去哪？”
万真：“我们就不去了，Ethan还要回去加班，我要送送他。”
和他们告别后，冷泽安的目光又落在叶晓昕和陈航身上。
空气莫名地冷了起来，甚至夹杂着几分尴尬。
一向很会缓和气氛的韩青伊自然不会让场子继续冷下去的，她对着他们二人微微笑了下，态度非常友善：“你们是泽安的朋友吧？之前也听泽安说起过你们，既然现在是饭点了，我们就一起吃饭吧！”她打开手机，“我点评上搜搜看附近有什么店……”
“不用。”叶晓昕打断她，神色异常冷淡，“我和陈航两个人吃，不用一起了。”
韩青伊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下了。
她本以为对方会客气一下，但这突如其来的漠然，着实是她始料未及的。
导致她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叶晓昕。”冷泽安沉声说了句，“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我……”
“我有什么好怨你的？”叶晓昕冷笑一声，指尖指向墓园的方向，“真的要怨，也是躺在里面的梓霜怨你，我可没资格。”
她态度冷嘲热讽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子扎在了冷泽安的心上。
韩青伊更是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好了，晓昕！”陈航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样真的过了。”
“以后没什么事就不用联系了吧，既然二位和好了，就祝你们长长久久吧。”
叶晓昕拉着陈航，转身离开了，直到走出去很远一段路，都没再听见冷泽安的声音。
叶晓昕眨了眨眼，一滴泪落了下来。
她自然知道，顾梓霜的死是因为事故，这不是冷泽安的错。
可潜意识里，她总觉得顾梓霜在临死前，一定已经没什么求生欲望了。她甚至不敢想象，那段时间的顾梓霜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她怨冷泽安，怨韩青伊，更怨自己。
如果能早些看出端倪，是不是可以让她心里好受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