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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盛开之后,夜言和洛艾尔的生活一如往常,早晨会在床上亲热一番,上午会在打猎中度过,有时候洛艾尔会跟着夜言去打猎,更多的时候则会一个人留在树林间荡秋千等夜言回来。

夜言用噬界给她做了一个秋千当做消遣,她扬着双脚荡啊荡,能玩一上午。等夜言扛着猎物回来,她也玩尽兴了。

如果兴致高涨的话,洛艾尔倒是会跟着夜言去找蘑菇,特别是入秋之后各式各样的蘑菇悄咪咪地撑起了伞,她觉得采蘑菇很有意思,就像是在探寻一个个隐藏在草里的宝藏。有时候洛艾尔找到一朵长势粗壮的牛肝菌,便会握住菌柄,一脸坏笑地看着夜言。

夜言对此哭笑不得。

通常午饭之后洛艾尔和夜言便会在虞美人花海之中打滚,这些虞美人艳得足以滴血,开满了整个山坡,即便滚过去也不可惜。玩累了就会躺在其中望着蓝天和飘过的云层发呆,也会相拥在一起,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说话。

到了晚上,夜言便会和洛艾尔洗个露天鸳鸯浴,星星与月亮在夜空静静旋转,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美好。

夜言在内心也很渴望这样的美好能一直持续下去。

但是这终究在命运下是不可能的,只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直到夜言察觉到洛艾尔状态变得不对劲时,命运的齿轮转动了最后一次。

洛艾尔的样子丝毫未变,那只幽蓝色的左眼也一次没有闪过光芒,夜言还以为神奏之焰在她体内安分起来。可是渐渐的夜言发现洛艾尔的食欲似乎越来越小,有时候一条鱼都吃不下,而且体温也始终保持着与他亲热时才有的那种温度。

温度十分滚烫,就算是兽化圣驱者也不该有如此高的温度。

夜言很担心洛艾尔的状况,询问过她好多次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紧之类的,每一次洛艾尔都微笑摇头,还笑他过于神经了。夜言心里莫名多了些不安,也常常寝食难安。

到了后来,洛艾尔渐渐不喜欢和夜言泡澡了,因为她总抱怨水温太高,泡得头晕。在夏天的时候洛艾尔经常跑在屋子后面的山泉池里,那时候夜言也喜欢和她一起。

但到了秋季,甚至在下雨过后连夜言都渴望泡个热水澡的时候,洛艾尔仍然只用温热的水泡澡,那时夜言终于确定洛艾尔的身体出问题了。

他质问洛艾尔:“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体内有被灼烧的痛感?”

洛艾尔仍旧是一副笑脸,“干什么呀,忽然这么严肃啊?”

“回答我!”夜言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把洛艾尔吓得身体一抖,他一下子后悔了,转而轻声说:“抱歉……请老实告诉我你自己的感受好吗?拜托了。”

洛艾尔看着夜言担忧的眼神,很想告诉他没事,可沉默了很久反倒像是默认了。最后她只能轻声“嗯”了一声,然后补充道:“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痛就是了。”

她能看到夜言眼里有一瞬间失去了光彩,过了很久,夜言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艰难地张口,“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很早很早就有了……只是没有最近这么明显。”洛艾尔低声说,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夜言忽地感到窒息涌到了喉咙,说话都用尽了全部力气,“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们之间不要有隐瞒吗?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不想你担心嘛……”洛艾尔委屈地说,“而且就算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呀,因为就连恶魔先生对此也束手无策,与其说出来让你独添牵挂,不如一无所知活得还要轻松一点吧?”

夜言被洛艾尔说得哑口无言,她说得对,夜言对此确实无能为力,就连象征着生命的奇迹之链都办不到的事,他那样占满血的圣器又能做到什么呢?

可越是明白自己束手无策,越能感到有一种窒息般的无力感笼罩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原来在死神面前,他是这样的渺小,曾经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的雄心壮志也被冰冷的现实击碎了。

夜言呆呆地看着洛艾尔,她还是那样迷人,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但一想到她每时每刻都处于被灼烧的痛感,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便绝望得想哭出来。

“呜——”夜言被绝望压垮了,他跪在地上发出了近乎于悲鸣的声音,他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头,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快要把他的脑袋撑破,他分不清这是难过还是难受,只能弓着身。

“你怎么了?”洛艾尔也跪坐下来,捧起夜言的脸。

此时洛艾尔手心的温度已经到了高烧的程度了,夜言心痛不已,他压着嗓子挤出嘶哑的声音:“我有些坚持不住了,很想哭……但是我的眼睛好像坏掉了,我哭不出来,明明都这么绝望了,还是哭不出来……我……”

夜言双手的青筋都暴起了,死死按住自己的脑袋,脸因为莫大的悲伤而痛苦得扭曲起来,他的眼眶已经红透了,可是却干枯的像是死了,连一滴血都流不出来。

看见痛苦不已的夜言,洛艾尔内心同样煎熬,她眼眶红润,将夜言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能再活一次的人生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啦,恶魔先生不用为我难过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吗……夜言想,同时内心又一点点碎掉了,就像是以前梅林告诉她洛艾尔已经死过一次时那样,痛彻心扉。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夜言低声说,他的大脑早已被悲伤冲刷得麻木,一向有条有理充满理智的他此时终于也手足无措了。

“那就继续爱着洛艾尔就好了呀,”洛艾尔淡淡一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一想到我生命里余下的每一天都有恶魔先生的陪伴,就感觉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呢……”

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更贪心一点啊。她苦笑起来,在内心微微摇着头。

她抚摸着夜言的后背,轻声说:“所以,恶魔先生能爱洛艾尔到生命结束的那天么?”

夜言已经心痛得说不出话了,他只能紧紧抱着洛艾尔,而洛艾尔在他脖子上留下了炽热的吻,这让夜言内心更加煎熬。

他离开洛艾尔的怀抱,红着的眼睛仔细看着洛艾尔的脸庞,她的脸还是那样精致红润,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洛艾尔微微笑起来,闭上眼凑过去,两人又一次接吻了。

夜言发誓自己要永远记住和她亲热接吻以及做梦的感觉。

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地持续着,夜言珍惜着和洛艾尔的每一天,他也只能这样做。可是他发现自从和洛艾尔表白心意的那天起,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珍惜着和她度过的每一天,记得与她互动的每一次细节……

原来自始自终他所做的事没有任何改变,因为除此以外他什么也做不到,这冰冷绝望又无力的现实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他的内心。

有时候他抱着洛艾尔睡觉,洛艾尔的体温已经变得很高了,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碳,但他还是舍不得放开。明明能切身感觉洛艾尔炽热的体温,灼热的呼吸,这都是她还活着的鲜活证明,可是夜言却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看着时间一点点流去而毫无办法。

洛艾尔的时间是有限的,清楚知道这一点的夜言常常彻夜难眠,每次醒来他都难过得忍不住亲吻洛艾尔的脸,小心地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耳朵,她的后背……他只是希望洛艾尔能多活一天,再多活一天,毕竟和洛艾尔相处的时间不过半年,这点时间还是太短了啊,他想要和她待得更久一些,哪怕只能再多一天……

到了后来,洛艾尔的体温变得更高了,到了足以灼伤人的程度,洛艾尔便开始抗拒夜言抱她。

“别抱我了,会烫伤你的。”洛艾尔蹙着眉将夜言推开了。

可是夜言没有听,反而更加用力抱住她,“被我抱着会很痛苦吗?”

“不会……”洛艾尔耳朵低垂。

“那就不要推开我,让我好好抱着你。”夜言心都要碎了,体温灼烧的感觉丝毫比不了他心痛的感觉。

“可是,你会痛苦吧?”洛艾尔畏手畏脚,低声说,曾经那么向往夜言怀抱的自己又怎么舍得将他推开呢?

“不抱着你我会更痛苦。”夜言呜咽着,紧紧抱住洛艾尔不松手。

洛艾尔犹豫了几秒,这才小心翼翼重新拥抱了夜言,“如果觉得难受了可以随时说哦,我会放手的。”

“不要离开我,拜托了,不要离开我……”夜言已经离不开洛艾尔了,他实在是太爱对方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不会放她走。

他很想落泪排泄内心的压抑,可是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被压抑所折磨,同时抱紧洛艾尔的身体。

他的心里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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