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L之戒”是什么？”夜言想起来，连忙问道。
“你不应该在刚才的时候就问吗？”梅林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夜言，并不了解他的脑回路，但还是解答了，“其实我也不知道……”
在夜言无语凝视中，梅林无所谓地说：“不过这不就和你今天听到的“K之戒”是一类的吧？而且，我有了一个猜想。”
“说来听听。”
“你说你今天遇到的灰发男子和我老师遇到的那个男子是不是都有着同一枚戒指圣器？”梅林在夜言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分析道：“你知道在西日耳曼语中，黄金怎么说吗？”
“Gold?”夜言说。
“想不到你也挺博学的嘛！”梅林赞赏地点头，“那你应该也知道，今天遇到的那个灰发男人的能力，也就是“重力”在西日耳曼语中叫作……”
“Gravity！”夜言几乎震惊得张大了嘴。
“对啦，居然都是G开头欸！所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启示之戒里面的“G之戒”呢？”梅林得意地露齿而笑，像是解开了什么世界谜团。
“可是照你这么说，奇迹之链和神奏之链却也不是L和K开头的啊？”夜言很快找出了没能说得通的地方。
梅林的笑容僵持了几秒，随即沮丧地垂下了头，小声说：“也许是其它语言的首字母呢……”
两人陷入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头绪。夜言此时十分怀念自己的老师，如果姜洛赋还活着的话，也许可以请他解答吧。但夜言又想起自己曾经想游历世界的理由之一就是渴望知道世界的真相，想了解那段空白的没有任何记载的历史。如今要是寻求老师解答，反倒和出发的初衷相悖了——而且夜言已经再也不可能寻求老师给他解惑了。
圣历零年前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所谓的启示之戒为何像是跳脱了这个世界的秩序，是一种另类独特的存在？
夜言摇摇脑袋，想不清楚的事就不必多花时间。比起这些深奥的问题，夜言更在乎眼前的女孩，他再一次看向昏迷不醒的洛艾尔，用手背轻轻抚摸起她的脸庞，问梅林，“她怎么还不醒？是不是病了？”
一旁的梅林欲言又止，纠结一番后只轻轻叹了口气。
夜言一愣，转头看着梅林，“怎么了吗？难道说病得很严重？”
“她没有得什么病……她得的是命。”梅林说，那是命中注定的命。
夜言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你不好奇这个女孩体内为什么会有神奏之焰吗？”梅林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沉重。
“……为什么？”夜言下意识问，内心却好像知道答案一样骤然紧缩，疼痛起来。
“因为她的心脏就是神奏之链啊！”
果然如夜言所想，但即便他隐约猜到有这个可能，但当梅林真的盖棺定论的时候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可是为什么神奏之链会跑到洛艾尔的体内？”夜言问，“而且现在这些长着兽耳和尾巴的兽化圣驱者都是创世纪之前的兽化圣驱者后裔，血液才是他们的圣器，他们代代都通过血液相传，用生命为代价延续新的兽化圣驱者……怎么可能是神奏之链呢？”
“你说的没错，”梅林点头，随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夜言，沉声道：“洛艾尔原本只是普通的兽化圣驱者……但她已经死了！”
……
……
听到梅林说洛艾尔已经死了的时候，夜言睁大了眼睛，眼瞳在难以平复的震惊中微微震动。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一样，沉闷得连心跳都变得艰难起来。
洛艾尔已经死了……？夜言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头疼得像是要被切割开来——被以往他与洛艾尔相处的种种回忆狠狠地切割。她明明有一双灵动的眼睛，会哭，会笑，会害羞，会生气地和夜言吵闹，那段日子里的她实实在在拥有着体温与温暖的心，怎么可能死了？
“你说什么……？”夜言干枯的嘴巴艰难挤出这句话来，他明明已经听清了，却不愿相信似的一遍又一遍询问。
“这个女孩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不也说过很好奇她经历了什么导致她没有以往的记忆吗？”梅林盯着夜言的眼睛，冷静地解释道，“因为她已经死了，连带着之前的记忆与灵魂都消失了。而现在的洛艾尔其实是神奏之链赋予她的第二次生命，她重获新生，但也会因此再次消亡。”
还没来得及放心的夜言再一次被梅林所说的话狠狠击中了心，他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梅林，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梅林在对他开玩笑。他忽然想起了洛艾尔说过她是在一片被雪覆盖的废墟之中被人发现的，那片废墟……是不是就是她重生的时候不经意间烧毁的呢？
就像这次的暴走一样。
夜言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咬着牙问：“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神奏之链选择了她，决定让她再活一次。”梅林看着痛苦的夜言，表情平静地解释着：“你知道，圣器其实是一个能量载体，而圣诀就是圣器的能量具现。”
“圣诀能量可以有许多不一样的表现形式，比如惊人的破坏力，奇迹般的治愈能力，还有野兽化的形象等等，但归根结底圣诀都是纯粹的能量。”
梅林意味深长地看着夜言，“而让人能够活着的生命力同样也是能量，所以现在维持洛艾尔生命的不是血液或者人体器官，而是神奏之链充当的心脏以及其散发的纯粹能量。”
“可她会流血啊。”夜言说，他想既然如此洛艾尔应该流出的是幽蓝火焰而不是火红的血才对。
“她活着当然会流血，不仅如此，一般的生理现象也会发生在她身上。事实上她表面和一般的兽化圣驱者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让她活下来靠的更多的是神奏之焰。那些幽蓝火焰提供生命力的同时，也在慢慢灼烧吞噬她的内在，总有一天，她会……”
梅林没能说完，因为夜言突然曝起，起身抓住了他的衣领，低声咆哮着：“那你快用奇迹之链治疗她！！”
此时的夜言凶狠如恶魔，紧绷的脸看上去颇具压迫和愤怒。但梅林淡定地看着他，觉得那张愤怒的脸上其实是难以掩饰的悲哀与慌张。
“没用的，我可以一直用奇迹之链治愈她，你也可以用你的幽蓝之瞳压制火焰。但我顶多只能让被烧掉的地方长好然后让其再一次烧毁，而你也不能让火焰停止燃烧。”梅林淡淡地说，“因为一旦那团幽蓝火焰消失了，她也就死了。”
“只要幽蓝火焰还在燃烧着，总有一天它会失控，然后烧毁一切。”梅林说，“而我们都无能为力，就像我说过的——洛艾尔得的不是病，而是命啊。”
夜言一时间有些失神恍惚，他的力气在梅林宣告洛艾尔的情况后似乎就被抽走了，被绝望抽走。他已经没有力气抓住梅林的衣领了，慢慢松开了双手，垂下了头，像个早已枯朽的木头站着，不让自己倒下。
“那她……还能活多久？”
夜言声音沙哑，想哭却发现眼泪早已干枯，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在之前和暴走的洛艾尔大战的时候被神奏之焰所影响，还是他自从离开故乡后的几百年来都不曾哭过所以已经忘记了哭是怎样的感觉。
总之他想通过哭来排解内心的压抑，却因为哭不出来而更加压抑。
“不知道，也许只有几天，也许还有几年。”梅林叹了口气，安慰似地拍了拍夜言的肩膀，说：“其实人都是会死的，寿命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过程是否美好。”
梅林的那几次拍肩让夜言听到了自己内心发出的凄婉声响，似乎是心在不知不觉间碎掉了，掉落一地摔得更碎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将其拼凑好交给洛艾尔。
梅林的话在夜言看来并不算安慰，只是一种旁观者的理性，因为梅林是局外人，不知道洛艾尔对他有多重要，也不知道如果洛艾尔不在了他会有多心痛。
夜言愣住了，原来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坠入洛艾尔的爱河，却在不知不觉间陷得更深了……还是在知道自己将要失去她的时候才领悟到自己比想的还要爱她。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狠心呢？为什么要拒绝洛艾尔的爱意啊？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吗？可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自私到宁愿让女生难过也不让自己受伤？
我真是十足的人渣啊！
夜言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恨不得痛揍曾经的自己，将其浑身连骨头都打烂……可是这样做了又能如何呢？命运一定还是会按部就班地前行，将人碾在它的巨大车轮之下。
命运还是一如既往的狗屎啊……夜言在内心这样说道，却难以平复内心的绝望。
他不再理会梅林，如行尸走肉般来到洛艾尔床边坐下，曾经引以为傲的如夜空一般的墨瞳在此刻也变得黯然无光。他用这双干枯的眼睛仔细地看着洛艾尔的脸颊，看着她恢复红润的樱桃小嘴，再到精致挺拔的鼻子，最后又将目光停在她闭合的眼睛上。
那双漂亮动人的异色瞳被眼睑盖住了，夜言却能想象到她睁开眼睛注视自己的神情，美到让人以为遇见了精灵。一想到此，夜言莫名心痛，也许最开始这双眼睛之所以会吸引他，是因为自己体内流着能够响应神奏之链的血。
但现在夜言还是觉得那双灵动的眼睛吸引着自己，这一次则是出于自己对洛艾尔深深的爱。
所谓爱情，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情，当你想要避免自己拥有这种感情的时候，却在不经意间深陷其中；但当你想要拥抱这种感情之时却开始害怕自己会失去它……因为当你失去那份感情和那个人的时候将会痛不欲生。
此刻夜言又想起了姜洛赋曾告诫他“不要成为一个无情的人，不要丢了作为人的弱点”。是啊，夜言知道自己即便想也无法成为一个丢掉感情的人，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他会痛心，会心碎，所以情感是他唯一的弱点。
其实他早就感受到洛艾尔的心意了，也知道洛艾尔在等待他的表态。可是他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始终不面对洛艾尔的示爱，即便洛艾尔都心急到主动对他倾诉爱慕之情了，他也视而不见。
夜言不是不爱洛艾尔，只是不敢。他知道越是甜蜜的此刻，在迎来离别的那一刻就会越显得残酷。
但事到如今知道分别是必然的，夜言也不想错过了，他不想让洛艾尔在生命的最后得不到满足，也不想让自己的心动变成遗憾。如果洛艾尔能再次睁开眼，夜言将不留余力地爱着她，即便自己终将被深沉的爱烧得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只是为了全心全力经历一场美好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