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四月中旬,不列颠的气温变得适宜,不过经常下雨,导致晚上会有些冷,特别是对于住在野外的夜言和洛艾尔来说尤为如此。
他们已经来到了北不列颠更北方的森林之中,这一个月的旅途并没有夜言想象中的太平——悬赏令比他想得传得还要快,这让两人并不能在城镇正常地生活甚至购置物品。
每次夜言只能独自前往城镇购置香辛料等用品,要不然就只能与旅行商人交易——好在他们需要购买的也只有香辛料等野外难以找到的物品而已。
这一个月内也遇到过好几次敌人,而且参与追捕的人员除了本地的骑士以外,更多的还是圣骸教会的教徒。
特别是这些教徒的整体实力都比本地骑士要强上不少,夜言担忧圣骸的势力恐怕已经比几百年前面对他们的时候壮大了许多,甚至在这片大地上都大肆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夜言不得不考虑也在这片大地上建立起自己的兄弟会以对抗圣骸了,但以目前的现状来说,在不列颠行省是难以建立的。于是夜言把目标放在了北方的凯尔特区域——这趟旅程的最终目的就是那里。
夜言牵着马走在前面,下过雨后森林泥路变得有些泥泞易滑,而且有些路不好走,他和洛艾尔就自己下来走。洛艾尔不知道又跑去哪儿了,进了森林以后她像是回归了本性,一会儿就窜进树林深处,然后捧着什么东西回来——有时是野兔,有时是几朵好看的野花,有时是蘑菇。
“喂~黑夜,你看这个能吃么?”洛艾尔从树丛跑了出来,手上捧着一大簇色彩艳丽带有白点的蘑菇递到夜言跟前,脸上洋溢着发现美食后满足又期待的笑脸。
自从洛艾尔上次吃了夜言用黑松露煲的汤后就对蘑菇菌类念念不忘,在树林里的时候总是迫不及待找蘑菇。可惜她并不知道如何分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所以每次找到了都会带回来给夜言看,还真有几次给她找到了能吃的蘑菇,虽然不是黑松露。
这次夜言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否定了,“越是颜色鲜艳的蘑菇就越可能有毒,不要被好看的外表所欺骗了。”
“噢……”洛艾尔无不失望,耳朵都垂下来了,直接就把蘑菇丢得远远的。
“记得洗手,免得误食残留在手上面的东西。”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咬手指的!”洛艾尔不满地撅嘴,但还是听话地跑到溪流边仔细清理双手。
“哦。”夜言轻声叫了出来,然后手指指着远处的一颗茂盛的山毛榉。
树根旁,几朵白色蘑菇隐蔽地撑着蘑菇伞。
洗完手的洛艾尔靠了过来,顺着夜言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太确定地询问:“那就是能吃的蘑菇么?”
“不,那依然是毒蘑菇,只不过和能吃的蘑菇长得很像。”夜言解释,“所以你看,越是颜色鲜艳的蘑菇反而很安全,因为一眼就知道大概率有毒。而这些颜色平淡长相普通的蘑菇才是最危险的,因为很容易弄混淆成能吃的蘑菇。”
“你怎么看出来的?”洛艾尔看看蘑菇又瞅瞅夜言,那分明和之前吃过的蘑菇很像。
“经验告诉我的。”
见夜言还是那副风轻雨淡的样子,说话的口吻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长辈,洛艾尔不以为意地说:“切~只是比我大五岁而已,说得好像你活了很久似的。”
说完,她回想了下刚才说的话,似乎是觉着这么说不好,自己对黑夜应该要坦诚一点。
于是她又很认真地、以一种崇拜的语气说:“不过,不愧是黑夜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呀。”
虽然听上去比较奇怪就是了。
“那森林中的动物怎么知道哪些是毒蘑菇哪些是可食用的蘑菇呢?”洛艾尔又问。
“很简单,”夜言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吃了毒蘑菇的动物死了,吃了无毒蘑菇的动物则活着。”
洛艾尔微眯着眼睛,一脸不屑地看着夜言,显然她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大自然就是如此,适者生存。”夜言耸耸肩,继续说:“活到现在的动物都是被自然筛选的,没有吃毒蘑菇的动物活了下来,吃了毒蘑菇的动物则留在了过去。于是这种本能就留在它们的血液之中代代相传。”
“哦~就和人类累计的经验和知识一样。”洛艾尔点点头,总结起来。
“嗯。”夜言抬头看了看天空,那里是阴沉的灰色,看起来不久就会下雨。
此时大概四点过,但光线已经很昏暗了,继续赶路可能会来不及准备晚餐,于是夜言停了下来,“今天就走到这里吧,该准备晚餐了。”
“好。”
他们驻扎的地方在树林间一处地势稍高且相对平坦的土包上,底下是一条很浅的小溪,考虑到晚点会下雨涨水,夜言就把驻扎地安置在了这里。不过这样的话打水就有点麻烦。
“今晚要泡澡吗?”夜言问。
洛艾尔紧锁眉头低吟了好半天,看上去纠结得不行——今天出的汗没有很多,其实不用洗也没关系,可是天气阴沉沉闷,弄得她感觉身上很潮湿……可是从这里打水上来似乎很费劲。
最终她似乎做好了决定,放弃似的说:“算了吧,泡个脚就好了。”
“看你一脸纠结的样子,想泡澡就直接说吧,又不是不给你泡。”夜言有点不理解地瞄着洛艾尔。
“什么嘛!人家好心为你着想,怕你打水累着了,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洛艾尔双手叉腰愤愤地说。
“区区打水的精力而已,怎么会累?”夜言挑眉,还是不理解。
“你——!”洛艾尔瞪着夜言,属实是说不出话来,只好转身去找猎物,“算了,那就请给我装好满满一盆的热水吧!我去找吃的了。”
“注意安全。”夜言在洛艾尔背后遥遥喊了一声,不过她没有理。
洛艾尔离开后,夜言立刻用噬界幻化出影子军团,安排他们打水劈柴——如果落曼帝国的征服大帝在天有灵看到这位“影王”用重创过不死人军团的恐怖影子军团来处理这些杂事的话,恐怕会感觉遭到了羞辱,魂魄都要被气散了吧。
天色渐晚,夜言已经建好了微型浴室,圆桶里加满了水,木柴在桶底安静燃烧。这时候洛艾尔终于回来了,夜言看到她的影子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洛艾尔回来的时候灰色的大耳朵没精神地耷拉着,推头丧气的样子让夜言以为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发生什么事了?”夜言问,洛艾尔走近篝火时,火红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夜言这才看见她脸上占满了泥巴,头发也粘上了杂草。
“你受伤了?”夜言心里一悬,连忙问。
这时洛艾尔抬起头,眼里满是委屈和愧疚,她抬起右手攥住的一只奄奄一息的棕色野兔耳朵给夜言看,“本来抓了两只兔子的,可是下过雨后土面变得很滑,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踩滑摔了一跤让它们跑了,我追了好久才只追回来一只……”
夜言打量着这只野兔,体型不算大,顶多只够一个人吃,洛艾尔如此伤心可能是担心晚饭要让两人都吃不饱了。
洛艾尔愧疚地看着夜言,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你有捉到鱼么?”
“这条溪流这么浅,有鱼也是小鱼苗了。”夜言说,“倒是看到过几只螃蟹。”
他说完洛艾尔的耳朵更加没精神地垂在头发上,像是枯萎了的花,“对不起……我真没用。”
夜言挠挠脸,倒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只好安慰道:“别这样,路滑又不是你的错。有没有哪里受伤?”
洛艾尔没精神地摇摇头。
“那就好。”回复这一句后夜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只好动手将她头发上粘着的杂草一一取下,清理干净后又趁机摸了摸她毛呼呼的耳朵,和夜言想象中一样舒服。
察觉到夜言的动作,洛艾尔抬起头微微蹙眉,鼓起嘴嗔视他。夜言就用自己的衣袖将她脸上的泥土轻轻擦掉。她也没有躲开,这时候的她就像是只乖巧的小猫,赤蓝眼瞳泛着明亮的光,可爱诱人。
“包里还有面包和几个洋葱,可以煲个汤。”夜言从洛艾尔手里接过已经不会挣扎的兔子,准备立即处理掉它。
处理完兔子毛皮又将其分成几大块,锅中放油加入切好的洋葱和香辛料,颠炒几下出香味就加入兔子肉,再把兔子肉炒的差不多后再加入水烧开即可。
趁着水没烧开的时候夜言又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两根胡萝卜没吃,不禁大喜,赶紧将其洗干净削成块放入锅中一起煮沸。这两根胡萝卜本来是打算给马吃的,但事已至此只好委屈它吃树皮树叶了。
“离煮好还要一些时间,不如趁着这时候去泡个澡吧,你脸都花了。”夜言守在火堆旁提议道。
洛艾尔摸了摸自己的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默声在自己的布背包中翻找着什么,然后脚步轻快地跑到了夜言事先建好的浴室之中。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滑落的声音从浴室中传出来,接着是入水的声响,然后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最终传出洛艾尔舒心的呼气声——听到这里夜言就知道洛艾尔身心得到了放松,自己心里也就释然了。
兔肉汤的香味开始四溢的时候,洛艾尔也泡完澡出来。就和其它动物甩干毛发一样,洛艾尔在浴室的时候就已经使劲甩了甩头,将大部分水分从头发上甩干,可还是格外湿润。她手上捧着换下来的衣物,好好地收在了布包中,然后乖巧地坐在夜言身旁。
夜言伸出一只手放在洛艾尔头顶上方,噬界汩汩涌出覆盖住她的湿发,等夜言把手放下的时候她的头发也干了。
“换下来的衣物,天晴的时候我再帮你洗。”夜言说。
洛艾尔轻轻摇头,柔顺的头发轻飘飘地飞扬,“不用,内衣我自己洗。”
夜言和洛艾尔刚喝完煲兔汤,天上就下起了小雨,两人立刻躲进了屋内。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黑色的屋顶上,夜言也给黑马建了个微型马厩在屋子旁,以免它晚上受到风雨的影响休息不好。
屋子中间依旧堆放着一个篝火,温暖的光亮充满屋内却没有难闻的烟熏味。夜言借着火光看着手上的不列颠行省羊皮纸地图,规划下一步该去哪儿。他们现在离不列颠行省和凯尔特区域的分界线——克莱德河还有接近一百英里的距离,中途会经过七八个城镇。
不出意外那些城镇应该已经收到了夜言和洛艾尔的悬赏令,所以夜言规划的路线都是绕开那些人多的地方。
没想到那个伯明翰会对洛艾尔执着到如此地步,不惜花费这么大的金钱和人力来追捕她。夜言如此想到,抬起目光瞄了一眼对床的洛艾尔,她已经拿出了折叠好的黑色新衣,此刻正仔细抚摸着,眼神充满爱意。
火红的光照在洛艾尔完美无瑕的脸上,显得她的容色更为朦胧神圣,又配合她那充满爱意的眼神,夜言也不是不能理解伯明翰执着于洛艾尔的心情——毕竟她确实是世间都难得一见的如精灵一样的美人。
“怎么没见你穿过这件衣服?”夜言问。
他给洛艾尔取回来两件新衣服,一件白的一件黑的,但洛艾尔只穿过白色那件落曼常服“布里奥”,而且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洛艾尔对自己的新衣服爱惜得很,从不舍得弄脏一点儿,即便夜言表示脏了可以洗,她也不愿意,所以只在干净的草地上或者下雨天不方便赶路只能逗留在夜言造的屋子内时穿过几次。
本来洛艾尔是想穿着新衣服在陌生的城镇里逛街的,但遗憾的是他们被悬赏通缉,也就没有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