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艾尔被解救出来已经过了两三天,由于她并不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所以这几天并没有走很远的地方。况且洛艾尔能去的地方很有限,她一般沿着河流走,那样能解决她的食物问题,以她敏捷的身手,抓几条鱼并不困难,渴了还能直接饮用溪流河水,洗澡也可以在里面解决。
可谓是野外求生的绝佳选择了。
她一直避免人多的地方,别说北不列颠各个市区了,就连乡下有人家的地方她都尽可能离得远远的。
至于夜言,倒是小心地跟着她,但并不是视线一刻不离,怎么说有些时候是不方便直视的。而且有时候洛艾尔经过的地方地势平坦,并没有什么可供夜言隐藏踪迹的地方,如果是夜晚倒还好,包裹着噬界完全可以与黑暗融为一体,但白天就不方便了。
这时候夜言就会到最近的城镇去买点东西吃,或者去澡堂泡个澡,反正夜言已经把噬界附着在洛艾尔的衣物上,他能随时把握洛艾尔的动向。
夜言再一次回到了北不列颠西北边的一个小镇里,走到一家餐馆要了一份牛腩汤和几片黑麦面包。他一边吃一边考虑接下来的打算,把那个少女救出来并暗地里守候可以说是他心血来潮做的事情,可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夜言还要去更多的地方,收集关于神奏之链的消息,眼下没有多的时间耗在那个少女身上。而且看样子那个少女一个人也能活下去……虽然她基本都只吃生的食物,这让夜言有些愕然。
不过在野外生产也只能如此吧,不会生火的话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生存。
“到底要不要走……”夜言独自喃喃,这些天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纠结的点在于,他得游历其他地方寻找神奏之链的下落,但他又总感觉那个少女身上有着莫名吸引他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决定是走是留。
要说那种感觉是一见钟情的话有似乎哪里不太对,毕竟夜言并没有小鹿乱撞的心动感……只是觉得少女的眼睛很好看。
“难道是眼睛吗?”夜言想起了少女那仿佛蕴含着星光的红蓝异色眼瞳,不禁停下了舀汤的手。
当夜言在沉思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了有人用异样的视线盯着自己,他警觉地抬眼看了一眼四周,有不认识的男人正狐疑地望着他,当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对方又赶紧把视线移开了。
夜言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想多逗留,于是赶紧将剩余的面包和牛腩汤吃完,匆匆付完钱就走了。
走出饭店后那个男人并没有跟出来,夜言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人在潜伏。接下来他一边小心着四周的环境,又去了卖面包的店家买了几块面包,然后去了水果店买了点新鲜的水果。
所幸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夜言在付钱的时候不禁感叹有钱真好,他身上的这些落曼金币感觉怎么花也花不完,有时候他看着身上沉甸甸的金币会想,明明拥有了可以舒适生活的金钱,本该满足才对,可是为什么有的人总是那样贪得无厌呢?
“多谢惠顾,祝你有美好的一天。”水果店的老板笑容满面。
“多谢。”夜言接过用纸袋装好的各种水果,走出了水果摊。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为了洛艾尔买的,即便夜言想买给她改善对方的伙食,恐怕少女也不会要吧,反而会怀疑夜言不怀好意。那就糟蹋了夜言的好心和这些食物了。
夜言之所以买这些东西,是为了吞噬——用噬界吞噬之后,这些东西就会被保存于一个没有时间流动的封闭的空间,当持有起源戒的弟弟羽天饿得时候,只要脑海里浮现出食物的需求,这些被夜言事先吞噬的东西就将完好无损地被羽天的释界释放出来。
出门在外,夜言最不希望发生的事之一就是让羽天饿肚子,而无法待在弟弟身旁,身为哥哥的夜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羽天啊,有多久没见了呢?”夜言怀念地叹了口气,默默用噬界吞噬了手上的面包和水果,在石铺的路上漫步。
突然,有一样不同寻常的东西吸引了夜言的目光,他走了过去。
那是贴在墙上的几张纸,这种黄色纸张似乎贴在了随处可见的墙面上,上面的内容是一个人的肖像画,画的主体颜色是黑色,男人一头黑发,一双黑眼睛,一身黑衣。
夜言像是确认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抬头看着纸张上用羽毛笔写的几行字:悬赏令,悬赏目标名叫黑夜,异乡人,同时是个强大的圣驱者。如有相似的可疑人员立即汇报给就近的官员,汇报情报的奖励将是500落曼金币,如果能抓住黑夜,则奖励将是三十万落曼金币。
发布悬赏令的人的名字落款为:伯明翰?诺丁汉,以及塔尔德?卡莱尔。
“麻烦了啊。”夜言看着悬赏令,觉得有些棘手,他倒不是没想过会被通缉,但居然这么快就遍布到这种小城镇,对方行动的迅速让他有些诧异。
夜言悬赏令的旁边贴着画有洛艾尔画像的悬赏令,价值同样是三十万落曼金币,看起来那个叫伯明翰的家伙是真的舍得花钱。
“怪不得总感觉有人在偷看我,原来是被悬赏了。”夜言低吟,他本人倒是处于波澜不惊的状态,唯独比较担心接下来在城镇买东西会不会不方便,要是有钱也花不了那就真是麻烦了。
这时,夜言忽然觉得心里有股莫名的心慌,他随即全身紧绷迅速转身。可面前依旧是平常的街道,路过的行人甚至没有注意到夜言的警备。
“不是这里……”夜言一愣,“是那个少女?!”
夜言一惊,因为他察觉到附着在少女身上的噬界在快速移动,换作往常,她是不会如此剧烈奔跑的,这意味少女因为什么事而不得不快速移动,就像在逃亡一般……她被人发现了!
“该死!”夜言从原地起跳,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跃到了房顶上,朝着少女的方位极速奔驰起来。
奔跑理应是一件美好的事,眼前的视野在快速转变,风迎面而来,就像是在经历一场风的洗礼,清楚爽快。
可对于如今的洛艾尔来说,奔跑是她不得不做的事,不过比起说是奔跑,说成逃命要恰当一些。因为有许多男人穿着精良的盔甲,骑着马大声吆喝着,就像是打猎时发现了鹿群那样兴奋。
他们也确实是北不列颠的猎人,伯明翰召集的人手里除了有圣驱者骑士,还有很多猎人,论如何追捕猎物,这些猎人要更胜一筹。而且他们同样是圣驱者。
这群男人骑着马在树林间左右迂回,想要从四周包围洛艾尔。
洛艾尔不敢回头,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她光着脚踩在坚硬的林间小路中,即便脚底疼得难熬也不敢停下来休息哪怕一刻。
可是就算她是兽化圣驱者,体力和速度还是比不了那些宝马。马蹄声和男人情绪高涨的吼声已经渐渐逼近了,洛艾尔忽然绝望到很想哭,她本该是因为自由因为喜爱才奔跑的,可是为什么这些人类要这样追捕她?
双股飞石索在空中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洛艾尔只觉双脚一痛,瞬间扑倒在地,身上的黑纱也因此破烂不堪,大片裸露的乳白的肌肤也粘上了泥土。
猎人们看见如此春光不禁吹起了口哨。
捆住洛艾尔双脚的双股飞石索是猎人追捕猎物常用的道具之一,将麻绳两端在两块石头上打上死结,朝猎物的脚部旋转着飞甩出去,麻绳打到腿部的瞬间就可以将其缠住。
猎物失去逃跑的能力就很容易被猎人捉住了,另外猎人还可以直接用套绳栓住猎物的角或者脖子,这种方式会更加热血澎湃,也是很多嗜血的猎人们常用的方式。
不过这种方法对上洛艾尔这样的少女来说就显得有些粗暴了,而且伯明翰事先已经强调了无数遍,不准伤了洛艾尔美丽的身体,否则他生气的后果会让这些猎人们难以承担。
洛艾尔亮出自己的尖牙发出低吼,纤细的手指也长出尖锐的指甲,尾巴膨胀竖起。
“噢,真是凶猛的美人呢。”
猎人们策马团团包围着洛艾尔,发出不怀好意的淫笑。
“怪不得诺丁汉殿下如此大费周章都想要把她抓回去呢,这女人确实值得如此啊。”
洛艾尔呲牙,俨然一幅发威的猛兽一般。可这些猎人丝毫不畏惧,在他们眼里,洛艾尔和走投无路的野猫没什么区别。
她双脚用力,想要将缠在自己双脚上的双股飞石索撑开,洛艾尔可是兽化圣驱者,正常情况下挣脱束缚的力气还是有的。可是绳索居然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任凭她如何用力仍然死死地缠在脚上。
“放弃吧,可爱的女士。”一个留着棕色络腮胡的男人面带自信的微笑,那根双股飞石索就是他扔出去的,“那可不是普通的道具,而是我的圣器“桎梏之锁”哦,一旦被桎梏之锁缠住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挣脱,即便你是兽化圣驱者,被缠上了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洛艾尔越想动,桎梏之锁也就缠得越紧,反而勒得洛艾尔疼起来。
“给她上药。”另一个猎人说道,于是所有的猎人全都围起了不透风的围巾,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接着他们粉粉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纸包,里面装着一种红色的粉末——迷魂药粉,只要将其洒在空中,被吸入体内就会人就会立即进入昏迷状态,据说一包迷魂药粉就能迷倒一头狮子,更别说这几包迷魂药粉撒入空中,就算是兽化圣驱者也难逃一劫。
猎人们纷纷朝洛艾尔撒出红色粉末,粉末飘在空中形成一团绯红的薄雾,他们再轻轻挥动手臂扇风,绯红薄雾就渐渐向洛艾尔收拢。
“不要!!”洛艾尔弯曲一只手臂拼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奋力挥舞着想要把这些薄雾驱离身旁。
可这些绯红的薄雾像是缠着猎物的蟒蛇,紧紧缠绕在洛艾尔周围,并且越缩越紧。
洛艾尔已经屏息坚持了很久不让自己吸入气体,但已经到极限了,她已经有窒息感,身体的防御机制不能让她再憋下去了。
绝望感并不比窒息好受,但事到如今洛艾尔已经完全放弃了,既然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那只好认命。
到此为止吧。洛艾尔轻轻松了口气,准备呼吸一口绝望的香味。
就在这时,附着在少女黑纱上的噬界发动了圣诀效果,周围的绯红薄雾被迅速吸收,那些迷魂药粉形成的薄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但即便如此洛艾尔还是不小心吸了口药粉,因为她之前憋的太久了,窒息感让她强烈想要呼吸空气。
这一怪异现象惊呆了在场的猎人,他们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了。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被迫吸入药粉的洛艾尔意识有些恍惚,她只觉得很困很困,那些迷魂药粉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令她昏昏沉沉。洛艾尔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睑,在意识快要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恍惚间看到更大的黑暗从天而降,犹如整个夜空都塌陷下来,坠入凡间的是一头恐怖的恶魔。
恶魔先生……来接我了么?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洛艾尔望着黑暗降临露出了释怀的微笑,她终于可以死了。
洛艾尔昏倒在地,同时夜言从天而降挡在她身前,此时那些绯红薄雾已经被噬界吞噬干净了。
“你是什么人!”棕色络腮胡的猎人大呵道,“你敢坏诺丁汉殿下的好事?”
猎人们纷纷亮出各自的圣器或者武器,目光凶狠。
夜言回头看了看少女昏睡的脸庞,原本无暇的脸上沾着泥土,看上去让人心疼极了。再次转过身来时,夜言冷漠的表情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杀意。
杀气居然能有具象的感受,就如寒潮,在场的猎人们光是被夜言默默散发出的杀气,浑身就忍不住颤抖。
“啊……我想起来了!”一位年轻的猎人战战兢兢说道:“他、他是那个悬赏令上的黑夜!”
“哦?那不好事成双嘛!”棕色络腮胡猎人大笑,“自己送上门来还省得我们去找了。”
“不!这个男人很危险!”那个青年猎人很明显知道夜言的实力,“我知道他,他在克罗斗兽场里曾一己之力连续打败了近一百名角斗士!而且在灵顿斗兽场中也一路顺利地杀入了最终决斗,获得了最终胜利!”
“那又如何?小子,我们猎人和角斗士可不一样!”络腮胡猎人驾着马,马前蹄高扬,发出嘶叫,“猎人面对的可是狮子和熊啊!”
他策马冲过去,想要用马蹄将这个浑身黑色的男人踩在脚下。
马儿扬起的马蹄踩在了漆黑的高墙之上,那道黑墙是凭空拔地而起的,络腮胡猎人和胯下的壮马被黑墙推了回去,连人带马摔翻在地。
“啊!”络腮胡猎人狼狈地惨叫。
这时,原本万里无云的蓝天突然间全黑了,无尽的黑夜笼罩着这片小树林,就如死神的领域。
“怎、怎么了?”猎人们望着异变的天空,惊恐地勒住不安的马匹。
等猎人们再次把目光投向夜言时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他们发现转眼间夜言就不再是一个人了,那道黑墙居然幻化成了一个个身着黑色铠甲的如影子一样的士兵!
猎人们察觉不对劲,想要撤退却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不觉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眼下已经无路可逃了!
“神啊……”有猎人颤声说。
络腮胡猎人终于爬了起来,他抽出弯刀猛扑过去。夜言站立不动,身旁的影子士兵出击了,影子士兵手拿着漆黑的汉方宝剑,只是一击就将络腮胡猎人的人头斩落。
鲜血沿着光滑的切口喷射,吓坏了其余的猎人。
“黑影?这是……传说中的影王?!”有人想起了从小听到大的神话故事,那个在传说中导致落曼帝国的征服大帝东征失败的人就是有着能用“影子”幻化出一个军团的能力。
“一个不留。”夜言轻轻一挥手,所有的影子军团仿佛活了过来,持刀冲向了骑马的猎人们。
厮杀与惨叫声回荡在这片小树林里,但是这些声音却永远也穿透不过漆黑的“浓雾”,这片黑暗之外的世界一片祥和,然而在黑暗之中,死亡和绝望弥漫在空中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一个无声且残酷的——死亡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