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叫我改变自己的习惯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羽天退出去好远，甩了甩发痛的手臂。
“不，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特别又是在战场这种紧迫的场所。”夜言说，“但有比改变习惯简单的做法——那就是观察对手的习惯。”
“当然，在未来你所面对的敌人基本都不会遇到第二次，因为每一场战斗都必须决出生死。所以在一场战斗中观察分析出敌人的战斗习惯就至关重要了，这也是你接下来所需要掌握的技巧。”夜言冲羽天招手，“那就继续，试着能不能分析出我的作战习惯。”
短暂的静止后，两人再度化为了一道道黑影，兵器碰撞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月亮高挂之后很久很久才停止。
圣历2017年12月25日，现在是霓虹的寒假，总共有两个星期。
夜明市已经开始下雪了，虽然并不如深山老林那样雪能堆得末过脚背，不过这些雪在铺满整个地面前都不会融化。夜明市郊区的某小镇的山林间，树林包裹的空地上，雪花全然堆不起来。
一黑一白的两个影子在这片空地上飞速移动，卷起地上的枯枝落叶和雪花。
眼下已经是特训的四个月了，羽天的进步快得惊人。对此夜言也有些得意，认为自己习得了教导的真谛，虽然不像自己的老师姜太傅当年那般教导有方，但也算是因材施教了。夜言开始庆幸自己选择的教育方式不是理论主导，而是实践。
几支白色长矛在空中高速飞舞着，它们看上去像是在毫无规律地乱飞，但只要注意观察它们的飞行路线就能知道这些长矛其实是按着一定的轨迹飞舞的。这是羽天在按自己的习惯控制它们的轨迹，而这一切当然也被夜言看在眼里。
两支长矛从夜言左右两侧对冲而来，夜言只手握着黑色长棍，极为淡定地甩棍，白色长矛就此被打飞。夜言曾经只身面对过千军万马，也曾面临过天降箭雨，比起那些颇为压迫力的场面，羽天的攻击实在太小儿科了。
紧接着又有数支长矛从天而降，夜言的身影在闪烁，长矛一路插在泥地上。羽天紧跟夜言的步伐，企图拉进身位展开近战。
夜言站定，手上的长棍旋转着在双手间来回交替。夜言耍得一手好棍，但他的棍法不止好看，长棍由他双手操纵着像是活了过来，总能以恰到好处的角度和力度将羽天的攻击化解。
长棍能攻能守，毫无破绽。
“下一招是……”羽天手握白色太刀，眼睛紧盯对方长棍挥舞的轨迹，心里默算着夜言的进攻习惯，“直刺！”
夜言的进攻风格多变，能攻能守，他防守起来的时候滴水不漏，像是一堵铁壁，而他进攻起来的时候则像是一条凶猛的龙！
黑色长棍此时变得如一柄长枪，直直地往羽天腹部长刺而来！其速度之快强势雷霆万钧，羽天的太刀根本挡不住这如点一般的刺击，但他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长棍凶狠地点在了羽天的腹部上，准确点说是覆盖在羽天腹部的白色盔甲，在千钧一发之际，羽天用释界凝塑了这个盔甲。羽天用躯体死死抵住夜言的推进，与此同时，大量分散在四周空气里的“无形”的释界再度凝聚，如同是突然现身的忍者，以锁链的形象死死锁住了夜言的长棍。
这个过程几乎是瞬间完成的，以夜言的反应也来不及撤回自己的长棍，他的攻势被牢牢锁住了。
羽天已经在与夜言的实战中不知不觉掌握了“抑制释界”的能力，让这些原本似火一样的释界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姿态分散到空中，然后再出其不意地凝聚，这一招往往能打个对方措手不及。
见自己的长棍被羽天凝塑的锁链锁住，夜言不但没有慌张反而颇有自信地微笑起来。幻化成长棍的噬界直接溃散成迷雾状态，回到了夜言身边，然后覆在了他的身上。
释界与噬界的对拼是最难的，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同一对圣器的圣诀，在双生圣器诞生之际就注定了圣诀会相生又相克。
“不错。”夜言点点头，双手自然下垂，在他身上缠绕的黑雾渐浓，“那么，试试这个呢？”
黑雾幻化成一具漆黑的铠甲，随后越来越多的噬界从夜言手上的溯源戒里涌了出来，纷纷幻化成一个个接近两米高的人形，每个人形继续细化，勾勒出魁梧的男子轮廓，慢慢的又有点漆般的盔甲覆盖在这一个个的人影之上，最后是以长枪，长戟，宝剑，巨斧之类的冷兵器出现在这些人影手上。
一个以噬界组成的、如影子般的军队诞生了，他们是夜言名为“影骑”的军队。
虽然目前影骑只有几十人，但每一个影骑的样子都源于千年前跟随夜言出征的真实的“炎夜骑”，即便过了千年的时光，他们的肉体也早已灭亡，但夜言一直记着他们的模样，用自己的噬界赋予他们“第二次生命”。
现在已经死去的炎夜骑再度复活，化身为影骑将跟随夜言再度征战沙场。
面对全副武装的几十个影骑，羽天感到如一堵漆黑的巨墙挡在自己的面前，如山一般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羽天深吸一口气，上身的白色铠甲随着他的深呼吸而起伏，他理了理不存在的领带，像是一个真正踏上战场，穿着厚重盔甲的战士在决战前给自己松松紧绷的盔甲一样。
白色的火焰从羽天手上的起源戒炸开，像是炸弹爆发，巨量的白色火焰凛空跳跃，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些不安分的白色火焰抑制住，渐渐地化为一个个白色的身影。这些身影整齐划一地穿戴着白色的盔甲，清一色地手握长剑，并没有清晰的五官，但是白影四肢健全强壮，对于羽天来说，只要他们能手握刀剑战斗便已足够。
这是羽天历经数百场战斗才学会的，属于自己的“影骑”。
原本开阔的林间平地一瞬间变得拥挤起来，黑白军队占据了整个战场，他们之间只隔着十米远，从上看下去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黑白划分得一清二楚。
黑白军队的两位领头人看着对方身后的军队都不说话，他们的眼里很平淡，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根无形的线断了，黑白两军瞬间在战场上融为了一体！
此时再也没有临界分明的战场了，黑白军队混入对方开始厮杀。他们并不会说话，可是身处其中的羽天和夜言却分明能感到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战场上的喧嚣与嘶喊，仿佛身处古代的战场！
羽天手握太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夜言反应迅速也手提长剑直刺而去。
铮鸣声肆起，无数的剑打击在各式各样的冷兵器之上，像是战士用自己的武器演奏了充满血腥的战曲。
羽天手脚并用，与夜言厮杀在一起，而他的大脑运作里要比他的身体更为繁忙，因为他要同时控制数十个影骑的运作。就如同同时在做超高难的数学题那样，羽天感到自己的大脑已经在超负荷运作了。
没有人能解释为何一个人的大脑能同时处理这么多事，羽天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类的范畴，但比羽天更超人类的是夜言！
夜言与影骑的配合天衣无缝，羽天感觉自己真的像是在和一只训练有素的活生生的军队在作战，影骑的进攻如潮水，带着压迫的同时还有难以言喻的强劲。更要命的事夜言的影骑根本不需要下达命令就能很好地配合他作战，因为他们本就和夜言是一体的。
战场像是风暴，黑白两军完全混入其中。夜言踩着一个黑影的后背飞跃到半空，在空中像是踩着空气疾跑，他的每一步都踢在了羽天面前，如果羽天不挡就要迎面接受他的痛踢了。
顺应着夜言的踢击，羽天双手交替如风车般旋转，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踢击，并且为了消力不得不一个劲后退。
夜言落地了，他现在身着黑色的铠甲，手上没有拿任何武器。为了以表公平，羽天也赤手双拳向前。两人肉搏讲究以招拆招，像是在以原本两倍的速度打太极拳。
“他习惯先出右勾拳，角度略微偏上。”羽天分析着夜言的出拳规律，在他的视野里能看到夜言的拳头未来会到达哪里，因为那里有一道道未来的“虚影”。
按照羽天的分析和夜言的习惯，后者的拳头应该就是按照虚影按部就班地移动的。然而在某一刻，夜言拳头的虚影轨迹突然改变了！
这一出拳轨迹改变得有些突兀，像是心血来潮般的举动那样，夜言居然能硬生生改变自己的习惯？！
这一刻羽天有些慌张，他本能地后仰以此来躲过夜言忽然加速和改变轨迹的拳头。羽天的后仰幅度极大，几乎像是平躺，但双膝弯曲到接近90度的时候，他一只手撑地，同时扭转身躯两脚离地，双脚狠狠地踢在了夜言的肩甲上。
羽天的这一攻击看上去像是在跳难度系数很高的街舞，充满力道的同时颇有一丝美感。夜言被踢得有些踉跄，但很快他就稳住了脚步，抖了抖身上的盔甲，看着羽天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欣慰。
羽天单手用力把身体反转过来，重新站了起来。
一把黑色的太刀出现在夜言手中，见状羽天也凝塑了一把相似的白色太刀，两人将展开武士间的决斗。
黑白影骑依旧在扭打厮杀，场面看上去有些混乱，但暗中操纵他们的羽天和夜言看上去却一脸平静，仿佛这两人置身于另一个境界。
杀意涌现，然后渐浓。一个呼吸间，两人再度由静化动，以难以言喻的速度近身，彼此手中的太刀拼击在一起居然摩擦出了火花。夜言的刀法看上去很简易，但往往伴随着最凌厉的破坏力，而羽天的刀法很随意，却有着钢铁般的防御。
他们挥刀，扭身，一黑一白的影子交替着身位，像是在跳一支危险且致命的舞蹈。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只是在训练，全身心投入在战斗之中，感受着战斗带来的最淋漓尽致的快感，血脉喷张带来的亢奋。
两人的呼吸频率出奇得一致，就连挥刀走位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像是一个人在对着镜子练习。羽天全神贯注，将自己最强力的一击赌在了下一次斩击上。
叮！黑白两刀相对在一起发出的声音竟意外的清脆，甚至有些悦耳，羽天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羽天的白色太刀与夜言的黑色太刀纷纷脱离了各自的双手，浮在半空中并且渐渐融为了一体。同时，四周的黑白影骑们上一秒还在无止境地厮杀，现在也都武器相抵如雕塑般维持着对拼的姿势。
战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随后打破安静的是一阵不急不缓的拍掌声，夜言一脸欣慰地鼓起了掌，似乎在祝贺着什么。
“这是……”羽天看着眼前的一幕呆呆地说。
黑白两刀混为了一体，那是一种很奇妙的颜色。
羽天一直以为黑色和白色混为一体后是灰色，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灰色，而是黑中混着白，白中又带有黑，像是黑白的烟雾在相互缠绕，若即若离看上去又像是两种颜色，可事实上这就是一种混合了黑色和白色的奇异颜色。
其名为——
“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