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开始西落,撒哈拉沙漠最炎热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气温在逐渐下降,目前大概是舒适的20c左右。
被自由军救下来的不到300名幸存者被他们安置在了驻扎地帐篷里,但是自由军并不打算,也没有能力白白养着这庞大的幸存者,毕竟这里是沙漠最荒凉的地方,基本不适合人生存。而且自由军也有着几百人的部队要养活,不可能让这些幸存者拖累自己的。
对此,自由军给了幸存者们两个选择:其一,如果有人想留下,那就得加入自由军一起发动革命推翻恩德列斯王权;其二,如果有人要离开自由军也绝不挽留,只会给他们一些地图和食物让他们自己走。
“怎么这样!?”幸存者里面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参与过战争和革命,当然对此感到很抵触和害怕,“你们这不叫给选择,而是强人所难!”
“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们自由军顶多算是反政府组织,不是慈善组织。”黑发褐瞳的头目语气平静地阐述事实,“在这片沙漠里你们只有三个可以依靠的势力,要么是恩德列斯国王,要么是我们自由军,要么是你们自己。现实就摆在这,你们自己选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些想法,但无人开口。
“我只是想问你们,那群混蛋这么残害你们,难道你们就没有怨恨吗?不想复仇吗?”头目目光冰冷,犹如一把锋利的战刀泛着凌厉的光。
这些幸存者们都被他的话语震住了。
头目站在帐篷门边,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拉长了好一截背影,不算高大的他影子看起来也像个小巨人,“还有,那个暴君的宫殿里有着数不尽的财富,如果跟着我们自由军一起推翻他,你们都可以分得相应的那份。”
“是要推翻暴君成为英雄,还是甘愿做一辈子的无名之辈?”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头目离开后,这些受到他鼓舞的幸存者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究竟是留是走。
最终绝大多数的人觉得还是留下来比较安全,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原本住在三等舱的乘客,本来在社会上就没有什么地位,况且经历了那么可怕的沉船事故,人生里已经没有比这更惨的境遇了,留下来倒也坦然。而且对中低层的他们来说,国王的财富确实是很有吸引力。
有小部分人起初很反对,但是看到大家都不走,他们也就不敢走了。
自由军的头目,那个黑发褐瞳,不算高大的男人站在帐篷外想着这些幸存者,脸上有些焦虑。他刚才使用了激将法,想要将这些幸存者的仇恨和矛盾聚集到那个暴君之上,可同时他也清楚接下来的处境并不乐观。
因为幸存者当中大多是女性儿童,如果留下最多能作为后援人员,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太多了。他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食物问题,甚至还有医疗问题。因为这些幸存者当中有人受凉感冒了,还有人受了严重的伤。虽然自由军里面有许多军医,但这里毕竟是沙漠,不是什么都有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莫尼塔号遭遇袭击的?”丹尼尔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是幸存者里还算能活蹦乱跳有精神的人了。
“我们有情报得知那个暴君又出去劫船,于是就全力赶过去了。”黑发褐瞳的首领解释道,“可惜还是晚了许多。”
“那你们的物资都是从哪来的?”丹尼尔问,“我是说,这里全是沙子,食物什么的不可能自己种吧?”
“有些是在其他国家买的,有些是捐助给我们的。”黑发褐瞳的首领说,“虽然我说过我们组织没有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但毕竟我们还是管辖着恩德列斯三分之一的土地,所以也有一小部分国家是认可的。他们会私下援助我们物资,并且支持我们推翻现在的恩德列斯王权。”
“占领全国三分之一的土地,国王居然能容忍这样的局面?”丹尼尔惊了。
对此,黑发褐瞳男人脸上有些微妙的尴尬,有些无奈地耸肩道:“毕竟……是沙漠啊,而且这三分之一的土地上也没有绿洲,什么资源也没有的,包括石油。有的只是无尽的沙子而已,他们当然不在乎。”
“噢。”丹尼尔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想起什么似地伸出手,“对了,我叫丹尼尔?伊万诺夫?梅德韦杰夫,来自露西亚。”
“我叫萨尔瓦多。”
两人握手后,丹尼尔好奇地问:“你看上去也不是这里的人吧?”
萨尔瓦多的皮肤因为这里太阳暴晒的缘故变得有些黝黑,但是并不如黑种人皮肤那样深,而且面孔很明显是其他地方的人。
“你很敏锐啊。”萨尔瓦多赞赏地点头,“我是斯佩音人。”
丹尼尔刚想问为何斯佩音人要来这里?但这时白羽从帐篷里走了过来,问:
“能给我们说说这里的具体情况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萨尔瓦多看着这名白发的少年,心里肃然起敬,因为他知道这少年是圣驱者,并且救了30名落水的人,实在是英雄少年。
“好吧。”萨尔瓦多示意两人到自己的指挥室里坐下,“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指挥室是用沙土建造的一层土房子,里面摆了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最里面的墙上挂了一面绿色的旗帜,上面用白色的斯佩音字体写着“viva la libertad”,意思是为了自由。这种旗帜在自由军驻扎的小镇上随处可见,是他们的标识和口号。
“撒哈拉沙漠原本是撒哈拉人的土地,但撒哈拉人基本都生活在非洲的北方和中南部的高原上,中部的沙漠里很少有人生存。千年的岁月里不断有非洲大陆的其他国家跑到这片沙漠,并且发现了稀有矿物和石油。于是那些国家甚至其他大洲的人就开始有计划地进入并分割了撒哈拉沙漠,其中就包括这片西北之地。在最近的几个世纪里,西北之地先后被斯佩音人占领,后来又被阿美利卡人占领……直到那个人的出现。”萨尔瓦多语气平缓。
“现在的恩德列斯国王?”丹尼尔和白羽问。
“是。”萨尔瓦多点头,“圣历1891年,也就是16年前,那时候他才12岁,真是可怕的人……他带着几个圣驱者来到西北之地,用压倒般的力量一瞬间就控制了这片沙漠,在这里建立起了他的王国。阿美利卡人曾给这里取名叫恩德列斯(endless),意为‘永无止尽的沙漠’,他觉得不错就直接给自己的王国取名恩德列斯王国,寓意着他的王权将永远在这片土地上存续下去。”
说着,萨尔瓦多表情变得凝重,“从此他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绝对君主专制。他之所以没被各国制裁,除了仰仗他圣驱者的强大力量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恩德列斯一直在和其他国家的人进行着肮脏的交易。他四处劫船,把抢来的人当作自己的奴隶,那些奴隶要么被派去开采将要出口给他国的石油和矿物;要么直接被当作人口贩卖的交易品直接卖给他国的黑市……几乎所有被他抓来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所做所为,衅稔恶盈!什么无尽的王国!?在我们看来那是无尽的地狱!”
萨尔瓦多的愤怒深深感染了这两位外国人,两人仅仅只是从他口中的描述都能感到那个国王的残暴无情,罪行累累。
“他叫什么名字?”白羽皱着眉头问,光是听到那个暴君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让他感到厌烦和恶心了。
“莱伊,”萨尔瓦多低声说,“莱伊?德赫苏斯?瓦?安赫尔,在斯佩音语中是“耶稣与天使之子”的意思……呵,多么自大啊。”
“名字居然比我还长。”丹尼尔双手抱胸,注意力放在了斯佩音人的取名方式上。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萨尔瓦多努力平息自己对莱伊的怒火,低声问。之前他一直都没来得及问这个英雄少年的名字。
“白羽。”
“白羽?”萨尔瓦多低吟,看着白羽如墨的眼睛道:“你看上去不像是欧美洲的人。你来自哪?要去欧洲干什么?”
“我不知道。”白羽摇摇头。
“不知道?”剩下的两人疑惑道。
“我也许是有失忆症之类的毛病,很多东西都会不知不觉遗忘。”白羽平静地说,他早就习惯和别人一遍又一遍解释了,“连为什么要去欧洲也不记得了,反正一直都在旅途的路上,仅此而已。”
两人听完都沉默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少年有这样的遭遇。
“既然如此,能请你们两位加入我们自由军一起推翻恩德列斯的王权吗?你们是圣驱者,这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很有用!”萨尔瓦多语气有些急切,他知道对方甚至还未成年,打杀对他来说过于残忍,但自由军的战力里多一个圣驱者就是多一分胜利的机会。
“我知道你们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想帮我们,而是走投无路,但是我还是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我们自由军如今已经打算奋力一搏了!等推翻了恩德列斯王权之后,我也许可以告诉白羽先生应该往哪走,好吗?”
白羽陷入了沉思,他面临的说不定是通往死亡的邀请,毕竟一旦上了战场上可不是说退出就能退出的了。但很快他想到自己最珍重的那条水晶项链丢失了,还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劫船暴君,心里也不禁愤懑。
于是答案很快就出现在了他心里。
“我愿意加入你们。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也无处可去……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白羽点头,语气充满了坚毅,“而且我和那群人同样有账要算。”
萨尔瓦多露出喜悦的笑容,激动地伸出手,“谢谢你!白羽先生!”
两人紧紧地握着手。这时,被晾在一旁的丹尼尔指了指自己,“不问问我吗?”
“当然也很欢迎你的加入了丹尼尔先生!”萨尔瓦多伸手用力与他握了握。
“虽然我还没说理由……不过我确实乐意加入!”丹尼尔本来打算去腐国闯荡的,但不知道做什么,结果就跑到了这里来。他隐隐觉得这是某种命中注定,于是也坦然接受了事实。同时他体内的毛子之血也在熊熊燃烧,他身为露西亚人怎么会怕对方斯佩音人!?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们说的圣驱者具体是指什么?”丹尼尔问。
白羽和萨尔瓦多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随后萨尔瓦多才诧异地问:“丹尼尔先生不知道圣驱者?我还以为你也是圣驱者所以才对白羽先生的能力很淡定呢……”
“……其实我信仰东正教,但通常我们叫自己东正教信徒。”丹尼尔一本正经地说道,“很少叫自己圣驱者,更没有什么奇怪能力了。”
“……”白羽和萨尔瓦多沉默了,显然丹尼尔理解错了圣驱者的意思,他以为那是信仰宗教之人的统称呢。
原来他们的电波并没有对在一起,理解到这一点之后萨尔瓦多只好花了大量时间向他解释这一拥有超凡力量的超人类。原本以为他的世界观会因此崩溃,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坦然接受了。就像是小孩子听完童话之后就理所当然相信世上有巨龙一样。
听完介绍后丹尼尔的第一个感想是:“我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
“没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圣驱者的存在呢。”萨尔瓦多安慰道,这也是事实。
你们圣驱者也太能憋了吧。丹尼尔腹诽道。
“你看到我凭空造出一辆船都不惊讶和好奇吗?”白羽忍不住问。
“当然惊讶啊。”丹尼尔睁大了眼睛,大声说:“但当时刚从海里捡回来一条命,吓都吓死了,那还有心情管这些。”
之后萨尔瓦多又向两人介绍了自由军和莱伊国王的大致实力,目前自由军里只有他一个圣驱者,其余的士兵要么是从莱伊手下逃出来的奴隶,要么是像白羽丹尼尔这样的被解救的外国人。而恩德列斯王国那边的圣驱者就是劫船的三人,剩下的都是外国来的雇佣兵。
“他们本国没有士兵吗?”白羽问。
“没有。恩德列斯没有国民和士兵,只有奴隶。”萨尔瓦多说,“所以我才说这根本不是一个国家!”
“你们打了几年了?”丹尼尔接着问。
“16年。”萨尔瓦多握紧了拳头,“那个暴君来到片沙漠的时候就带了奴役,我就是他们带过来的第一批奴隶。但有奴役就有斗争,自我被上一代头目从他们手下救出来开始就一直在和他们对抗了……虽然感觉只是我们单方面的苟活罢了,暴君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而且自由军和他们只正面对抗过三次,都是我们输了……上一代头目也是因此牺牲的。”
“上一代?”白羽和丹尼尔问。
“嗯,是他一手组建了自由军,是个充满正义感的人。”萨尔瓦多语气怀念,“他叫……萨尔瓦多。”
白羽和丹尼尔面面相觑,然后才小声问:“您父亲吗?”
“不。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他牺牲后就把名字传给我了。”萨尔瓦多神秘一笑,“对我们来说,萨尔瓦多有着特殊的含义。不过以后再告诉你们吧。”
紧接着丹尼尔又问:“你们打了这么多年都没成功,怎么指望这一次能成功?而且自由军不都是单方面挨打吗?”
丹尼尔说这些话倒不是怕了,只是在单纯地感慨。
“你的担心是没错的,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一次打赢对方。”萨尔瓦多这样说着,可看上去依旧平静,眼神坚定不闪躲,“但是不打就永远没有赢的希望,所以即便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会打。就算输了,我死了也会有下一个萨尔瓦多带领自由军奋战下去。”
“而且,这16年的败仗并不是无用的,我们掌握了他们大部分情报。”萨尔瓦多继续说,“首先是暴君最强的手牌,即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位圣驱者的圣诀是什么——暴君,拥有一个叫作‘血咒’的红色耳钉圣器,圣诀是闪电般的极速和电流。被叫做‘无面人’的强壮男人,拥有一个黑色的面具圣器,名为‘怪化之面’,圣诀是强化人体机能100倍。最后一位是个叫克里斯?凯尔的阿美利卡人,拥有的是‘凝空环’的臂环圣器,圣诀是能够使空气凝固成坚硬的固体。”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支百人左右的雇佣兵团,雇佣兵的分布也被我们查清楚了。”萨尔瓦多说,“不仅如此,我们对包括他们的物资接收地点,石油矿石开采地,以及恩德列斯王城的地图等信息都了如指掌。希望并不是没有的,就像是我们信仰的太阳教那样——太阳会夕落,黑暗会降临,但是只要熬过了漫长的黑暗,黎明终将来临。”
两人被萨尔瓦多打动了,他是如此坚定,仿佛代表着自由军永不熄灭的希望。
“我还以为你们斯佩音人都信仰天主教……”丹尼尔的关注点永远在别处,“无意冒犯,不过太阳都把这鬼地方搞得这么惨了你们还要信仰它啊?”
“把这片沙漠搞成这样的从来都不是太阳。”萨尔瓦多说起自己信仰的时候总是一副虔诚又严肃的样子,“到了晚上你们就会明白,没了太阳是多么恐惧了。而把这片沙漠变成地狱的永远都是人类,或者是外面的人类。他们带来了制度的同时也带来了压迫和统治。”
到了晚上,温度降到了16c,按理说在沙漠里这样的温度是很凉爽的,但是白羽怀里只有一张破旧的薄毯子,底下没有任何的席子之类的垫背,只有沙子。在这样的环境下,白羽不得不蜷缩着身子,祈祷自己不会感冒,在这种地方生病是很麻烦的。
白羽翻过身看去,这个睡觉帐篷里全是男人,打鼾声此起彼伏,他身边的丹尼尔在这种环境里也睡得很安心,双手枕着头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看上去似乎还有些享受。
白羽叹了口气,看来今晚要失眠了。
另一边,恩德里斯王城地下室。这是岩石砌成的,位于莱伊宫殿的下方,一个过道两边有着成对的房间,向着过道那一面被漆黑的铁栅栏所隔开。每个房间内都躺着一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只有绝望。
他们是用来做换血实验的实验题。
地下室更里面的地方,一张沾满血迹的石床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渗人,石床上躺着一个四肢被绑死,嘴巴被堵上的年轻男人。尽管身体被完全锁死了,但他依旧在奋死挣扎,这是处于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急切渴望所导致的最后的挣扎。
“开始吧。”克里斯?凯尔双手背在背后,冷漠地对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员下令道。
“是。”在场的三位研究员战战兢兢地点头,他们已经麻木了。
换血技术明明连动物实验都没有展开过几次居然直接就开始用在人体上,他们内心时刻都处于违背道德伦理的煎熬之中,每当做实验时那些活生生的人表露出的痛苦得扭曲的表情都让这些研究员痛不欲生。可是他们不敢不遵从莱伊等人的指使,为了活命他们必须把自己变成没有心的傀儡。
实验继续。
尽管那人被塞住了嘴巴,但是他痛苦的声响还是从冰冷的地下室里传出,却终究穿透不了冰冷的地面传达到自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