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氏锦囊一起到的,还有苏培盛从宫外请了大半个月才请进来的道士。
由于这些日子先是地动,而后又是狂风暴雨,接着瘟疫肆虐,道士进园子以前还得在外头隔离个三五天,这大半个月就晃了过去。
这半个多月里,外头的风波纵使没有彻底平息,却在雍正日以继夜的勤奋治理下有条不紊的回归正轨,但园子里的谣言却依旧脱轨,甚至完全失去了控制。
但对许多人来说,道士其实来得正是时候。
道士被宣进殿内的时候,雍正手里正捏着李氏命人带回来的锦囊与字条,面带怒容,道士还没开口说上两句,苏培盛就已经被雍正撵了出去,还勒令其他的人都不准靠近殿门,于是没人能得到任何消息。
约摸一个半时辰,雍正让苏培盛进殿,并吩咐苏培盛找人开始准备让道士在圆明园内祈福的各项事宜,而关于李氏让人带回来的东西与刘氏的事儿却只字不提,让一众宫人皆摸不着头脑。
雍正这头没有动作,却并不代表外头也风平浪静,深水处,正风起云涌。
李氏在一天后匆匆赶回,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因为雍正并没有按理召见她,而她精心安排好的一切好像都因为雍正的无作为而打了水漂、渺无音讯,宫里的谣言的确还没有平息,但刘氏那头也没有了动静,反倒是她一回来,洛宁就将刘氏这烫手山芋再次抛给了她。
这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外头的谣言,原本身形稍显丰腴的刘氏的脸色越来越差,瘦得下巴都尖了,弱质纤纤的样子本是我见犹怜,奈何却无人理,关键是雍正的态度很含糊,既没有压制谣言,也没有阻止谣言的持续性发散,李氏得了天家有人冲撞了鬼神的消息,自然不愿再亲自接手刘氏,生怕沾了晦气,只着身边较为能干的宫女前去监督。
李氏为了避嫌没有亲口散播天家有人冲撞了鬼神的消息,但与之同去的一众宫妃却谁也没有缄默,有人问了便神神秘秘的告知此行的见闻,话说此行前去的人数众多,看雍正淡成白水的态度,自然犯不着为了一个带着忌讳的小答应去排查到底是谁先放出了消息,更何况现在还指不定到底是不是谣言呢,一来二去,这谣言便彻底炸了锅。
圆明园里的人都知道,天家有人冲撞了鬼神,至于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外头云波诡谲,洛宁也不得安生,因为这园子里的糟心事,可谓是风雨欲来。
简单来说,现在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洛宁现在所要面对的形势,也不算凶险,因为洛宁的读心术能够洞察先机。
宫里宫外的人皆嘴碎,而洛宁的消息来源却是傅莹,傅莹回园子后带上了亲手祈的平安符以及开了光的羊脂玉扣,便火速赶往洛宁处请安,大概提起了这些天的一些琐事。
主要是路上残余的泥泞导致马车颠簸,天虽然晴朗,但风还是相当大,于是这一行人都被折腾透了,回来的时候又得事先被隔离,许是斋戒沐浴了好几日,傅莹倒看起来瘦了,不过精神还不错。
傅莹只说了一些琐事就自个儿先坐不住了,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对着洛宁说道:“娘娘可知此行令先前冲撞鬼神的传言甚嚣尘上?”
洛宁不咸不淡的说道:“略有耳闻。齐妃遣人带回的纸条与锦囊之事人尽皆知。”
“奴婢若不是亲耳听见,自是不会相信无稽传言,只不过此乃得道高僧亲口所述,在场一干人等皆可作证。”傅莹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娘娘,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傅莹开始一点一点的叙述僧人或阐述或警告的二三事,洛宁开着读心术监控,知其的确并没有夸大或者作假的成分,话说傅莹一同前去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把自己并不清楚的部分给补充了个七七八八,而傅莹的身份是贵人,比起李氏自然逊色很多,但却比起寻常的答应份位要高不少,又与洛宁亲近,凭着上几次的经验,李氏这次学乖了,于是此行傅莹的分量也算重,许多事情都参与其中。
一开始洛宁便知道李氏这次的目标并非是她,洛宁放任了李氏前去岫云寺祈福,但李氏没能亲自把东西送回来是一个败笔,太过心急却被弘历找张起麟插了一手,把锦囊里的东西调了包。此事乃安插在福惠身边的人所告知,此人没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只能事后告知洛宁。
洛宁当时不知被弘历调了包到底是什么,但却私底下留了一手,她这些天没能见着弘历,只让人找弘历与张起麟暗通款曲的证据,既然弘历敢找张起麟掉包,若是到时候情况有什么不对,某人自然也得承受后果。
后来洛宁“偶然”碰到了弘历一回,用读心术确定了对方绝对图谋不轨,便继续让人私底下搜集证据,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事情看起来就差什么时候会爆发。
这些天洛宁心情本来就不好,本来先前宫里就人心惶惶,又因为谣言的逆袭导致各宫有了异动,雍正又因为要处理京郊的暴动而无暇顾着后宫,接着就是在晨会上,众人三不五时就拿出这个话题来祭一祭,生怕她会忘了这茬。
傅莹见洛宁也没有表态,自己的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自个儿那些个行李还没完全弄好,便又留了个尾巴后告退。
傅莹走后,洛宁也没让人把三个包子给带过来,只是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兰秀与汀兰,“主子?”兰秀与汀兰面面相觑,但二人脸上都带着不小的担忧。
“齐妃的目的不在本宫,”洛宁缓声道,“若她有心‘为难’本宫,便不会让傅莹待在一旁,倒是四阿哥那头,本宫还是得小心提防。”
“主子,想必四阿哥还不知晓自己的举动已经暴露了,咱们何不趁机请君入瓮,”汀兰轻声道,“咱们手里也有了证据,依奴婢看,主子不好坐以待毙。”
“汀兰,外面风声鹤唳,皇上那儿又没有个准信儿,咱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但也犯不着让主子亲自冒险,”兰秀淡淡的说道,“奴婢认为,主子现在要做的便是令其鹬蚌相争,主子便可作收渔人之利。”
汀兰想了想,接着低低的“啊”了一声,“姑姑果然好计策,若是四阿哥执意针对的是主子,咱们手里还有证据,亦不足为惧。”
兰秀赞赏的看了看汀兰,然后对着洛宁说道:“主子,意下如何?”
“此事不用咱们亲自去告知齐妃,只需让阿哥所的人去办即可,但切莫让齐妃知晓究竟是谁通了风报了信,”阿哥所的人还算机灵,否则也不会在得知弘历与张起麟的私下交往后依旧好端端的,也信得过,洛宁想了想又道:“只是得让其小心行事,切记,此事四阿哥针对的是齐妃而不是咱们,务必小心行事。”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让小春子去办。”汀兰请了个安,赶紧去办洛宁交代的事。
“姑姑,”洛宁道,“本宫脑袋有点痛,帮本宫将头发散下吧,要是待会有人求见,说是本宫正在休息,不便见客就是。”
“主子,需不需要奴婢让人把李太医给请来?”兰秀扶着洛宁望里间走去,让洛宁坐在梳妆镜前,把本就为数不多的几只簪子拔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给她散下那一头瀑布般的漂亮黑发。
洛宁道:“不用了,只是最近事儿多,本宫觉得脑子紧巴巴的,待会帮本宫揉揉就成了,不必劳师动众的把李老给请来。”
“主子身体要紧,若真有不适,应立即把李太医请来,若是无事自然安心,若是……岂不是延误了诊治了良机?”兰秀蹙眉,把洛宁散下的头发又稍微的揉了揉,便将洛宁扶起至旁边的贵妃榻上。
“也好,今日就不必了,明日让李老来一趟便是,但求心安嘛。”洛宁享受着兰秀的指按,也不知道心里作用,这么一按倒是舒服了许多。
说到底,这刘氏就是众人博弈的棋子,这与她这个人没关系,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没关系,也就是说此人流不流产无关,李氏自然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当初她提出此事,一来要为大清以及天家祈福,自是做给雍正看,以博取一个好名声,二来坐实了刘氏冲撞鬼神之说,她也不必再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或许一开始的传言也并非李氏所为,是许多看不过刘氏受宠的人以讹传讹,抓到了心急想要获取份位的刘氏的小辫子就不放了,但后头受苦的还是李氏,如果这会儿李氏知晓弘历将东西调了包,自己辛辛苦苦走这一趟就被毁了,估计得炸了,自己再随时监控着李氏的情况,此事她能抽身的几率也较大。
不过还是得仔细筹谋,雍正现在护着她,但若是她不小心,此事便引火烧身,现在她身处高位,想要拉下她的人自然不少,现在福惠也大了,而她又与福惠亲近,若是有机会,那些个成年皇子自然也不会放过她,如果她还想自家包子有个好前途的话,现在就得稳住,不能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