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量四周。虽然已经过去了八年,但是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改头换面的恐惧感丝毫未曾淡忘过,尤其是最近,那种感觉时刻萦绕在心头。
是在医院里……周围还是金发碧眼的护士医生和病人,有位护士发现我醒了,立刻过来问候。
“感觉怎么样?”她一边问,一边拿出一个温度计来。
“还好。”嗓子特别干,我费尽力气才挤出两个字来。神智清醒了一点,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发烧。身上很热,手脚却发凉,浑身的骨头都是酸的,好难受。
我费力地把手腕举到眼前,镯子还忠诚地戴在我的左腕上,这么说来,我还是李敏。
护士小姐给我测上体温,就出去叫我的家属了,我还觉得奇怪。我哪来的家属?应该是maria吧?可是我们连人种都不同,说是一家的也没人信啊。
跟着护士进来的居然是李在旭。
“你可算是醒了。”他摸摸我的额头,“还在发烧啊。”他轻车熟路地从床头的保温杯里倒出一杯水来:“喝点水吧,温的,现在喝正好。”
我被他扶起来倚着床头,但是身上几乎没什么力气,想端杯子也使不上劲,最后还是借着他的手喝了水。嗓子吞咽起来也好疼。
在旭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我不注意身体,是maria把我送到医院里来,想找其他首尔来的同学时,正好在旭给我打了个电话,一听我生病住院就也过来了。他和另外几个同学没敢惊动我爸妈,就轮流陪了几天的床。
在旭说这是我发烧的第三天了,高烧一直不退,他们担心我再烧就要糊涂了。他也通知了颐真和慧元,颐真说她过几天就过来看我。
“mo?她不上班吗?”我听的迷迷糊糊的,有点想睡觉。
“颐真说她在YG公司是吧?好像挺好请假的。”看样子颐真和在旭也没有多说。
权志龙这时候在哪?印尼、马来西亚还是新加坡?
我的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又睡过去了。
好难受,梦里也好难受。发烧真是个受罪的活。
迷迷糊糊地,好像有个声音在给我说:“你要回去了。”
我费尽全力想睁开眼,但还是失败了。我不要走!自从到这边来,我一直小心谨慎地活着,过好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没有利用预知做什么开金手指的事情,更别提改变别人的命运。唯一可能有点改动的就是权志龙的吸毒事件,但是他这次还是受到了一些打击。
我一直遵守着游戏规则,别让我回去……
那个声音又说:“你没有改变别人的命运?那你为什么成了权志龙的女朋友?”
我的心脏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这么多年的自欺其人还是没有用。说的没错,我本身的出现就是对别人命运的改变。没有我,权志龙这时候说不定真的和水原希子交往了,更别提和圈内几位女明星捕风捉影的传闻。永裴也不会和颐真相遇相爱。可是我根本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他曾经离得那么近,却终究成为陌路啊……
梦里的我肆无忌惮地流着眼泪。但是我还是感觉到,有一只手慢慢抹去了我滚烫的泪水。是在旭吗?我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接下来的一天我还是半梦半醒地睡着,高烧也没有退过。我能感觉到有人给我打吊针,拿勺子给我喂水,但是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连睁眼都做不到。好可怕,我是要死了吗?难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是死亡吗?
我再次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是颐真。
“敏儿……”她眼睛红红的。“在旭学校里还有事,他已经走了。你可算醒了。”
她俯身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怎么还在发烧?”
“颐真……”我烧的迷迷糊糊的,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颐真,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别胡说!”颐真的眼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
“这几天每天都给你采血,白细胞一直都特别高,医生怀疑你是发烧转了肺炎。现在醒了就好了,我们拍个片子,对症下药的治,很快就好了。”她带着哭腔安慰我。
“对了,权志龙让我等你醒了给他打个电话,你稍等。”颐真赶紧把手机翻出来,放到我耳边。“他现在在新加坡呢,马上就可以来看你了,这一场结束之后只有八月底的两场,世巡就结束了。”
这时候电话已经被接通了,那边声音有点嘈杂,像是彩排的样子,权志龙焦急的声音传过来:“颐真,敏儿醒了是吗?能让她接个电话吗?还发烧吗?”
“是我。”我没有力气说更长的句子了,也没有什么清醒的头脑来组织语言。
“wuli敏儿受苦了……我过几天就能去看你了!”
“不用……”
“不用什么啊,我行程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去照顾你。”他没听出来我的拒绝。
“我说不用,权志龙。
“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想,那个一年之约,我不想坚持了。对不起。”
“敏儿你是生我的气吗?没有马上过去是我不好,但是演唱会都是定好了的取消不了啊。”他一下子着急了。
“我知道,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只是不想和你继续了。”
在颐真惊讶的眼神中,我挂了电话。
好累。我又变得昏昏沉沉的了。但是我知道颐真和护士小姐推着我去做x光,也朦朦胧胧听见有医生给她交代,说我确实是肺炎,而且已经发展的非常严重了。
美国的医院运作效率非常高,既然已经诊断出了结论,从放射科被推回来没多久,护士就给我打上了针对肺炎的点滴。美国的医院里其实很少用静脉输液,大多数时候都是口服药和肌肉注射,居然给我打上吊针,足可见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温柔的护士小姐嘱咐我:“专门治肺炎的药,有点副作用,就是血管会疼,所以稍微注意一下,不要碰到手,否则会很疼。”
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颐真把医生送出去,转头回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敏儿你是烧糊涂了是吗?”她探身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温度降了一点,没那么吓人了。你刚才怎么了……”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又响起来。
“yoboseyo~Nei,是的,刚做完x光,确诊了是肺炎。”她一边讲电话一边用口型对我说:“是权志龙。”用眼神问我要不要接电话。
我摇了摇头。
颐真和那边说着,应该是在安抚权志龙。“我和她好好说,嗯,嗯,你放心吧,会好好说的。嗯,不用谢,拜拜。”
挂了电话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是……最后还是要和权志龙分手?”
我怎么给你说呢,颐真,我不仅想分手,而且想把自己从权志龙的生活中完全抽离。
我可能是发烧有些傻了,但是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会死在这儿,异国他乡。那么,我希望权志龙不要太伤心。
冥冥之中总有感觉,我会离开这个世界。
那么,我最后的礼物,是希望他不要太伤心。
最后我也没有回答颐真,我打着吊针,慢慢睡着了。
梦里我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做饭,对着电脑看着权志龙的视频、新闻。梦境太真实了,我应该是回去了吧?一场大梦已醒,我看着电脑里我的爱人,哦不,是我曾经的爱人和水原希子传出各种绯闻,把自己捯饬的越来越妖孽,笑的越来越少……
我的心好痛,我的头好疼。止不住的眼泪从我的眼里倾泻而下,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冰凉的痕迹。我慢慢醒了,因为有一只手在轻轻擦我的眼泪。李在旭不是回去了吗?这又是谁?迷糊中我也能感觉出来这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比颐真大一点,指肚有一点茧子。
我慢慢睁开眼。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在天堂里。
是权志龙,坐在我的床边,手上带一点水迹,眼角也带一点水迹。
他眼下是深深的黛青色,有些憔悴,嘴唇有点干。风尘仆仆的样子。今天是7月1号吧?我的脑子慢慢清楚了一点。他昨天结束演唱会飞过来的?
真好,能死在你怀里也不错,虽然对你来说会有些伤痛,于我而言却是离开这个世界最好的方式。
我大概是自己不小心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权志龙一下子很生气:“死什么死!你胡说些什么!肺炎而已,好好养着很快就好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没想到正好是我打着吊针的那只,一下子摁在我的血管上。
“痛啊!”我一下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怎么了宝宝?”他也特别惊慌,手忙脚乱地去摁铃叫护士。
护士进来又交代了一遍药的副作用,把他骂了一顿就出去了。
看着他的脸,我止不住地微笑。
好有真实感,这个世界。因为生病太久,周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恍恍惚惚的,连颐真的到来也没能减轻我的幻觉。但是看到他消瘦的脸,我好像是浮在空中的羽毛,慢慢地又落回了地面。
我好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