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主任与他们相见的那一刻，时光倒流，回到被砸场子的晚自习上。思绪瞬间被拉扯回那个燃烧着愤怒的时刻，怒火如焚的情绪冲击着刘主任，他愤怒地指着他们，语言如骂战的子弹一样迸发出连珠炮般的咒骂。
刘主任说话的速度快得让杨颖难以听清具体细节，只能依稀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如“早恋违反校规“、“丢了学校的脸”、“文科班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等等。
杨颖动了手，急忙走到他们身边，快速夺走了刘主任手中的所谓罪证。
然而，仅仅夺回玫瑰花是不够的，杨颖决定当场打开那个粉色礼盒，试图找出那扭曲的铁证——情书。
粉色礼盒一打开，杨颖立刻瞥见熟悉的“Abc“字样。
刘主任似乎陷入疯狂，竟然连礼盒上的字样都没看清楚，急不可耐地扯开了“Abc“的包装纸。
接下来时间仿佛凝固了。杨颖微笑着说道：“老师，这是我们班统一准备的女生节礼物，您夺走的这个是要用来当拖鞋鞋垫吗？“
苏华感到好笑，双手插兜，略微歪头嘲弄地说道。
刘主任的脸色变幻不定，眼神中表现出“不！这不是我要的证据！“的表情。
苏华实在太捉弄人了，他用眼神示意指向下一个班级的方向，继续说道：“您可以去我们班级收一收，也许能收到几十个包装纸，足够整年当拖鞋垫使用了呢。”
此刻，一班的同学们并不像其他班级一样安静地自习，他们吵吵闹闹，就连上面的课代表也束手无策。
当女生们收到玫瑰花时，还以为是他们班的男生很贴心。
然而，当她们打开礼盒时，却发现他们班的男生实在太调皮了！女生节礼物竟然是姨妈巾！
刘主任的心情糟糕极了，看到他们班自习时如此狂妄，总算找到了借口，在门口站定，双手背后，对他们班级进行了一番耻辱。
刘有福听到了声音走了过来，刘主任又向他诉苦，顺便提及之前晚自习时玩魔方的事情。
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徐老师说，如果他自己能还原六个面，就不说什么。但杨颖只用了一分钟就还原了六个面。”
紧接着，同学们哄堂大笑。
那些勇敢无畏的男生们随即附和道：“是的，徐老师亲口说的。”
作为同事，刘有福也知道刘主任的脾气有多火爆，但毕竟他是一位老师，刘有福还是需要给他一些面子。
“我已经多次告诉过你们了，在早自习的时候不要讨论无关的事情。一年能否有所成就，取决于春天的准备；一天是否有所收获，取决于清晨的努力。而今天的春晨，你们为何不能安心读书呢？”
刘有福的语速缓慢如滴水细流，仿佛在唱诵禅修经文，经过半分钟的铿锵念诵，最后说了一句听起来并无过错，却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作用的话语。
刘有福，那位备受学校称赞的班主任，极力保护学生不受委屈，因此即使面对顽皮的班上学生，也只能亲自施教。
他连续五届执教文科班主任，常常给人一种尊贵如弥勒佛的形象。然而，就在刚刚，他还发生了一次年级组长办公室杯子掉落的小插曲。
刘主任并不指望自己在学生面前再施以惩戒，转而目光锁定在苏华和杨颖身上，寻找犯错的地方。
刘有福出于面子考量，轻咳了两声，假装严肃地对苏华和杨颖说道：“苏华、杨颖，你们俩怎么能在晚自习的时候玩魔方呢？虽然魔方是一种培养智力和手速的益智玩具，但也应在下课后玩耍。”
他又补充道：“此外，苏华，你怎么能在徐老师拆开礼物之后才告诉他内里是卫生棉呢？早点说明，就能避免这么多误会了。”
苏华马上表示接受教导，点头道歉，并转向刘主任说：“很抱歉，徐老师，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里面是卫生棉，我应该在路上打开礼物，这样您拆开之前，我就能提前告诉您里面是卫生棉了。”
说完，她还鞠了一躬，表示真诚。
整个班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刘主任对于苏华这番左言右语，一直提及卫生棉，简直气得如同佛陀欲出世一般。他不耐地对刘有福哼了一声，背手匆匆转身离开，上楼去了。
班上的同学们还在畅快地笑个不停。
刘有福看了一眼苏华和杨颖，默默地走向讲台。
突然，一声“砰”！
——刘有福那只与他世世代代相伴的红色保温杯重重地砸在讲台上。
“你们自己看看！像什么样子！”
刘有福的神情不再和蔼可亲，他宣泄出一番震撼教室的严厉训斥！
杨颖从未见过刘有福如此咄咄逼人。
班上学生或许不是第一次目睹这一幕，但那一瞬间，班级里的每个人都收起了笑容，身体挺得笔直，安静得仿佛汽锅里的鸡。
“这届高二共有25个班级，其中包括9个文科班和3个文科实验班！在分班时，你们的水平本应是文科实验班中的佼佼者！然而现在呢？每次考试都给我考到倒数第一！你们还有本事在早自习时嬉笑打闹！你们不觉得羞耻吗？我都为你们感到羞愧！”
这番训斥之声回荡在教学楼里，振聋发聩。
“我知道高中生活是充满辛劳的，我从来没有对你们的学习成绩有过过高的要求。如果你们考得不好，那是能力的问题！但如果你们不好好学习，那就是态度的问题！”
“你们自己看看现在的状态，哪里有一丝实验班的氛围！你们如何还称得上是实验班！上学期期末平均分，只比四班高一分！而四班只是一个普通班级！以这样的成绩，你们有什么资格挑战老师！以这样的成绩，你们能考出什么样的高考成绩，上什么样的大学！”
每句诘问都仿佛直指一班学生们的内心，班级里陷入了沉寂。
在对所有同学进行训诫之后，刘有福转向站在门口的苏华和杨颖：
“还有你们俩！”
“苏华，你在晚自习时玩魔方还颇有些道理！整天懒散游荡！你要收敛你那嚣张的态度！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不是你的父母，我不会纵容你这种坏脾气！”
“杨颖！你是黄城一中的尖子生，平时表现也不错，我知道这次与你无关！”
？
“但是为什么我安排你们坐在一起？那是因为我希望你能给苏华做个榜样！你没有给他一个榜样，还跟着他一起对抗老师，你所做的符合一个优秀学生应有的行为吗？”
老师，你在办公室里对我说的话不是这样的……
杨颖回忆起刘有福在办公室时的得意神情，感觉有些不对劲。
相反，罕见地，苏华挺直了身子，静静听着刘有福的训话，眉宇间也没有日常桀骜不驯的样子。
可能是训斥杨颖几句的效果有些牵强，刘有福稍稍反思了一下，便失去了继续斥责的气势，最后留下一句话，“你们俩出去站着上早自习！”
说完，刘有福气愤地离开了。
这是杨颖从幼儿园到高中的第一次被罚站。
她并未像一个优等生突然受到教训、尴尬得想要自欺欺人地立即消失的感到羞愧。只是一早就遭遇无端的惩罚让她开始后悔没有吃早餐填填肚子。
她很难长时间站立，尤其在早上没有吃早餐的情况下。
在高一军事训练中，为了多睡几分钟，她没有吃早餐就去参加晨训，结果站立不到十五分钟就晕倒了。
此刻她的面色并不好，苏华很快推断出她的情绪，并用余光瞥了一眼她，问道：“喂，你还好吗？”
“我不太好。”
？这是什么情况，按理说她应该强撑着，倔强地点点头才对。
苏华还没来得及反应，杨颖已经自顾自地蹲了下来。
在遇见她蹲下抱膝，将脑袋埋入双膝之时，苏华以为她正在哭泣。
……这桩事与她毫无关系，一个备受捧场的尖子生，长达十多年以来备受赞誉，突然间被老师罚站，自然是感到委屈与丢脸交加。
然而说到底，杨颖蒙受的痛苦都是因为他。
一想到这一点，苏华内心便不自在起来。
他环顾四周，没有人。
他轻触唇，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咳嗽，紧接着收起手中的书本，拍了一下杨颖的肩膀，“嘿，别再哭了。”
但杨颖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等待了三秒钟，随后也蹲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这次是被替罪了，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你无需觉得丢脸。”
依然没有回应。
“如果有人议论纷纷，我会让他们闭嘴，这样行吗？”
终于，杨颖发出了声音，“…你先闭嘴吧。”
苏华：“…”
杨颖稍加蹲定，感觉好多了，她抬起头，吸了口新鲜空气，然后站起身，继续看书。
苏华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已经认定她是在强忍着面子，实际上她早已心如死灰、深受伤害。
苏华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人，班上的大多数同学也认同这个观点。
罚站结束后，那些平时与杨颖关系良好、曾与她交谈过的女生都上前安慰她。
也有男生过来安慰她，甚至有人像李乘帆一样逗她开心。
总而言之，没有人相信她只是因为站的不舒服而脸色难看。
经历了这样的事件，苏华总觉得自己欠杨颖一些东西，所以他无法再对她保持一副互不相识、彼此不来往的死样子了。
实际上，除了扔掉他的篮球、要在他坟前点香以外，杨颖并没有做过什么刻意招惹他的事情。
起初，他觉得她是在装腔作势，前后两种面孔。
而且当时他因为杨越超的事情心情不好，家里突然有陌生人闯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面不学无术的镜子，暴露了他的一切缺点，因此他心生不满，越发恶劣了。
然而如今看来，第一个观点并不完全成立，有些牵强。
杨颖对大多数人都非常友好，但对于那些挑衅她的人，她从容不迫地进行还击，仿佛白孔雀怼怼机一样，无论对方哪里不服，她都会怼回去。
作为一个不太成功的挑衅者，苏华对杨颖的看法稍有改观，但要让他在一瞬间彻底转变态度还是很困难的。
杨颖发现最近她和苏华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们曾共同罚站过一次，这位优雅的绅士站在她身边，建立了一种互相理解和支持的纽带。
事实上，杨颖和苏华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而且她还住在苏家，因此他们能够和平相处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她勉强接受了苏华最近几天展现出的善意和友好，就像南极的寒冷正在逐渐转变为温暖的温带。
忽然，周四的早晨，张嘉静想起一件事情，她找到杨颖商量：“杨颖，今天是我轮到打扫卫生，但我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班干部会议，你能否和我交换一天吗？”
杨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事实上，对她和苏华来说，周四做卫生可能更加方便，这样刘叔就不必在外面等待太久了。
一进教室，她立刻找到了原本安排在周四打扫卫生的男生，询问他是否愿意换一天。
那个男生兴奋地点点头，差一点要主动承担今天的卫生任务。
等苏华走进教室，她再次向他说明了情况。
然而，或许是因为昨晚苏华做了一些让人困惑的事情，他的眼睛依然迷迷蒙蒙，身上传递出一种昏昏欲睡的气息。
杨颖再次重申：“你听明白了吗？”
他依偎在桌子上，抱着闭眼打盹的姿势懒洋洋地回答道：“做卫生，我知道了。”
周四最后一节课是政治，刘有福讲了习题册上的一套模拟试题。
下课时，还要阮雯把习题册收上去，大约是要看看大家上课有没有认真做笔记。
杨颖帮阮雯一起送习题册。
等她回来，教室里除了几个减肥不吃晚饭的女生，其他人都走光了。
苏华和他桌底下的篮球也不见了。
杨颖在座位边上站了会，没什么表情，径直拿了扫把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