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猋曾幻想过无数次与南楠一起生活的模样,当年南楠在那达慕赢得的那匹小马驹已经长大,他们一起在草原上骑马肆意奔跑,一起遛黑无常、白无常,他又会在春日的阳光之下看见那个笑容灿烂、光彩夺目的女人。他们会手牵手漫步在朝阳与余晖之间,他们可以在部落的石路上慢慢踱步,或许也会去往世界各个角落旅游,在陌生的城市谱写属于他们的生活和爱情。
也许他们会有一个孩子,阿奶~也会活着帮忙照顾,过着含饴弄孙的安逸生活。
两年以来南楠的身影、面容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和脑海中,那么清晰、那么接近,可是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靠近、触碰,因为一触碰梦就会碎。
浮猋现在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又在做梦,梦中的南楠跟之前不太一样,不是那么的精致还有些许狼狈,一身不是很合身的白色衣裙沾满了灰尘与泥垢,身上的皮肤也比之前要偏黑了一点,但是裸露出来的小臂上还带练出了肌肉线条,比之前好像更健康了一点。
南楠打开房门让浮猋进来后,见浮猋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那双鹰眸中带着从未见过的朦胧,她缓缓握住男人的那双手,比两年前更加粗糙了。
“永谢布浮猋~”
一声梦中无数次回响过得清脆的女声,仿佛唤醒了男人,双手一个用力,将身前的女人拥入怀中,双臂用力的模样仿佛此时此刻要将南楠挤进胸膛之中。
刺肤的胡渣埋进女人细嫩的脖颈之中,感受着女人湿润的青丝与清香的体香,这一刻浮猋感受到了安稳与满足。
两人本该有很多话要说,此刻却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说出口,只有用相拥来表达所有的情感。
过了许久,南楠腹部一阵声响打破了这安宁的时光,浮猋松开南楠,手却还将那双小手攥在手心,低头看着那平坦的腹部:“饿了?”
南楠窘迫的点头:“嗯~”
浮猋抬眸环顾整个房间,这里与外界截然不同,有灯光、厨房、冰箱、床榻一切的设施那么齐全又那么先进,看来那个组织没有亏待南楠的意思。
拉住小女人的双手踱步往开放式的厨房走去,打开冰箱和储物柜看了一眼:“想吃什么?面条?”见南楠点头:“好~我给你做。”
多少次南楠的生日,浮猋和阿奶都会做一碗长寿面给南楠,部落落后,浮猋便开车去古镇上定做生日蛋糕,想到这里,浮猋才发现自己曾经为南楠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捏了捏手心中的小手:“去饭桌那边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南楠听话的转身离开那狭小的厨房,原本这个房间只会有自己和孩子们在,平时也没觉得厨房太小,现在浮猋站在这里居然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存在。
橙光色的灯光照映在两人身上,女人面对着开放式的厨房坐在饭桌前,双手支撑着下颚,眼神中充满爱恋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比起南楠,浮猋的变化更大,古铜色的肌肤上清晰可见的烧伤疤痕,通过刚刚的拥抱可以明显感受到男人消瘦了很多,全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虽然还健硕但看着却有些单薄。
电磁炉与锅底碰撞发出‘嗡嗡’的响声,房间里一片安静,水流煮开的声音和鸡蛋敲打的声音无比和谐,很快密闭的房间中便充满了食物的芳香。
浮猋打开消毒柜拿出两个小碗和两双筷子,一手拿着一手端锅走到南楠对面的位置,将一大锅面食和碗筷放在南楠面前,雪白的面条上点缀着橙黄色的鸡蛋花和青葱的青菜。
“尝尝咸淡~”浮猋在南楠对面坐下,先盛出一碗放在南楠面前。
南楠看着碗中仅有的鸡蛋和青菜,低头拿起手边的筷子,柔软而滚烫的面条被筷子夹起,红唇吐出气息吹了吹后放入唇齿之间。
熟悉的味道传遍整个味蕾:“嗯~很好吃。”
这是阿奶教浮猋的做法,只是简单的面条却因为步骤不一样,此刻显得格外美味。
见南楠开始吃了,浮猋才动筷子,他和焦屹奔波数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在山上呆了整整一天,靠着冰冷的干粮度过。
“阿奶~还好吗?”
浮猋吃面的动作一顿,梗塞的开口:“先吃~”
他记得南楠的吃饭礼仪,食不言寝不语。
可这在南楠眼中却是浮猋在避而不答,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最坏的结论,悲伤的情绪染上来,连手中刚刚觉得美味的面条都觉得有些食不知味了。
两人安静的吃着,没有人在开口说话,浮猋煮的量不大,两个人很快就吃完了。浮猋自觉的将锅碗筷从饭桌上端走,进厨房里开始收拾,本来东西就不多,浮猋收拾的很快,不到五分钟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南楠还坐在饭桌上低眸不语,知道她心中有很多事情想要问,自己也是一样的,现在的确不是温情脉脉的时候,浮猋坐回刚刚的位置上,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女人,内心现在不是很确定她会不会跟自己走。
毕竟当初那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浮猋一手造成的,但也是他经手间接性导致的,如果当初他信任南楠一些,多给一点南楠解释的机会,有可能~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许今曦两年前被判了死刑。”
这虽然不是一个好的开头,但是确实是一个可以从头说起的开端。
南楠双手一怔,点头:“我知道,赵羡江跟我说过了。”
“赵羡江?”
瞧瞧两年了,世界上根本不知道那个罪犯组织的领导人叫什么。
“就是你们口中的黑熊,我被小曦的车带走后,那辆车每日每夜的开,后面就撞在了这里入口的附近,是这群孩子和赵羡江救了我,这里除了你所看到的地面上的建筑物以外,还有一个地下室一样的地方,那里才是他们的大本营。”
这个名字,其实浮猋是听过的,那是一个烈士的名字:“他说他叫赵羡江?”
“嗯~过来的第一天他告诉我的,但是他还有一个蒙古姓氏,我不太记得了~”
“茂巴思?”
杏眸对上浮猋:“你怎么知道?”
浮猋蹙眉:“这个茂巴思羡江,当初跟我一起参加过训练,但是当初都是野外训练,身上和脸上都带着掩饰,所有我也没有真切见过他,当时他跟我一个阵营,我们还简短聊过一些,他是个好军人,可是他之后去做卧底牺牲了啊。”
地狱的亡魂再次归来,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那~他现在确实活着。”跟许今曦一样。
鹰眸落在思虑的南楠身上:“焦屹也来了,你~跟我们走吗?”
走?离开?这是南楠一直在想的事情,从前求而不得,可笑的是今天浮猋是第二个问自己要不要离开的人。
赵羡江也好,浮猋也罢,这两个人似乎都学会了尊重两个字,都在问南楠的想法。
这样的做法说不上好与不好,被尊重是人人都想要获得的吧,可是这无疑是将问题直接丢给了南楠,一时间,南楠也不知道她该不该走。赵羡江的警告就在脑海中,孩子们的笑容也历历在目,如果她真的跟着浮猋离开了,外界那些记者、警方、军方会放过自己吗?如果她真的走了,那么这些孩子怎么办?两年的感情不是说丢就丢的。
见南楠沉默不语,浮猋再次开口:“不走~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在这里陪你的。”
“那阿奶呢?”
这是南楠第二次提出关于阿奶的疑问,浮猋不能再逃避了:“伊吉~今年去世了。”
长辈慈爱的眼神和关爱的语气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南楠经历过父亲离世与世间的人情淡漠本该丧失感性这一词,这是在这里她看了太多的血腥与别离、死亡与残酷,她对生命的敬畏心早已达到顶峰。
泪水从眼眶中落下,她哭不出声:“阿奶走的安详吗?”
浮猋知道伊吉在南楠心目中的分量,当初如果不是伊吉,很有可能南楠根本不会选择自己,她从小缺少长辈的爱护,伊吉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受到亲情的长辈。
“嗯~伊吉年纪大了,走的没有多少痛苦,她说过,我们可以不用回部落,每年回去看她一次就可以了,所以木木~你可以选择留在这边,当然也可以选择去其他地方,都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是赵羡江说过,等他做完所有的事情我才可以走。”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南楠擦干泪水看着浮猋:“他今天中午过来跟我说,他们最近会离开这里,然后去京都,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当初我过来的事情本来就是小曦安排的,在他眼里我好像可有可无,所以他一直没有杀我。但是他也不放我走,说是不能让警方和军方知道我还活着,他们说只要事情结束,我是走是留都可以~”
浮猋握住有些急切的南楠:“好~我们按照他的意思,我们先留下来好不好?等他们走了以后,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孩子们~至于焦屹,让他自己考虑。”
浮猋的话语与两年前他还在部队的模样完全两样,如果是当初的浮猋,他肯定会将事情查询到底然后上报部队,再将那个犯罪组织一网打尽,可是~现在他却说,可以听赵羡江的意思,留在这个贫民窟留在这个远离尘世的索尔图小镇上。
“在哪里都可以是我们的家,只要我们在一起~木木~什么枪战、什么任务我都可以放弃,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只要能看见你~”
什么组织、什么任务、什么命令对一个平民百姓来说都是狗屁,能守家守得住自己心爱的人,这才是一个男人一生的追求。
曾经浮猋一身本事全然奉献,给了伊吉平稳的经济条件却没有时间承欢膝下,给了南楠承诺却没有相守相护,他前半生几乎愧对了两个女人,如今他愿意付出所有的时间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