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汪若芸的轿子来了。
众人忙侧身门旁，让汪若芸的轿子先过。
长寿和侍书站在大门两边，相互挤眉弄眼地玩味“官府”。
刚进门，只听轿内一声停轿。轿子落下，汪若芸容光焕发从里面出来。
平日里，她都懒得看她们一眼，这会子停轿要干嘛？
“啊，这不是张家四公主么？”汪若芸向张果儿走来，脸上笑眯眯的。
受了刺激么？如何突然如此热情起来。
张果儿又看了看，是在笑，露着八颗牙呢。
还没反应过来，汪官府亲热地拉起张果儿的手，问道：“听说你受了伤，严重不严重？疼是不疼？”
“呃……”
汪若芸眼珠滴溜溜转。“好了也要继续保养哦……要什么吃的喝的，尽管告诉红儿，我着人给你做了来。我家的厨子，可能干了……”
“不用了。”张果儿答道，面上冷冷地。
连珠炮么？分明是做样子的嘛。
“果儿，人家汪小姐一番好意关心你，如何这般态度！”长阳道。她又对汪若芸道：“汪小姐，难为你如此挂念我家小妹。她已然全好了。日后，还承蒙汪小姐多多关照。”说罢，长阳居然对汪若芸曲膝行了个礼。
汪若芸便丢了张果儿的手，又来拉长阳的手，一同往里走。
姐妹三人跟在后面，只听汪若芸十分诚恳地对长阳说着什么女孩子身体最是要紧千万不要小觑云云，长阳很是配合地频频点着头。
进了玉梧馆，汪若芸才放了长阳的手，到里间打理她的衣衫和妆容去了。
长寿上前责问长阳道：“你如何理她呀！明明知道是个黄鼠狼！”
“你和人家打过架，便说人家是黄鼠狼。我看，在你眼里，谁都是坏人！”
“二姐你……”
“不是么？花儿不见了，是别人摘的，衣裳一时没看见，是有人偷了。人家一番好意关心你，也是没安好心。你说，人家堂堂太守之女，何必定要巴巴地来舔你的腚？还不是想友好相处么……”
“她友好？！她不将我们碾成肉酱便是心慈手软了！她友好……”
“真是个没胸没大脑的！”长阳轻蔑地笑道。“实话告诉你！这次，张德瑞惹那么大一件祸事，如今人还逃了狱。按律，我们四个谁也别想再在书院里读书了！还不是人家父亲放了我们一马吗？做人要知恩懂不懂……”
“大家伙儿不是证明我们没罪么。”长宁放下食盒，说道。
“我们没罪，并不等于张德瑞没罪！人家仍然可以定我们的连带罪！”
懂得还不少。张果儿在一旁冷笑一声。
“怎么？你也不信？只是现在还无人来举报我们，一旦有人举报，你看你们还有得书读没有！当然，也极有可能早有人举报，只是人家汪太守好心给摁下去了……”
“他敢！”张果儿嘴角轻颤，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不敢么？不敢摁下去还是……
古灵精怪的丫头，懒得理你……
裴桐心来了，后面跟着匆匆的裴桐仪。兄妹俩一人行若惊鸿，一人静若繁花映水。少年的朝气中，又极显大家之优雅。
果然是好少年啊！不知四郎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如这般模样……
“果儿！果儿！”裴桐仪远远便喊道。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十分有礼节地称乐安，对张氏其余三姐妹在一般情况下也不称公主，直接喊姓名。
张果儿淡淡一笑。她不想太热烈地面对裴桐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何必把自己放到众矢之的的位置？何况，还有汪若芸……
“果儿，全好了？”他越过妹妹裴桐心，走上来，伸了手在面前，却只空悬着，不好来拉张果儿。只在五尺之外定了脚步，趋身立着问道。
张果儿从怀里取出一个蓝色小布包，递给他。“还你小药瓶。知道是祖母留下的东西，也不知道爱惜，整日价裸着，若失手摔了，看你如何向裴四太爷交待。”
裴桐仪接过来，并不急着打开看里面的药瓶，却端详着外面的蓝色面包，道：“你做的？”
张果儿不好意思笑笑，道：“以前没做过，第一次学做，做得不好，请裴公子不要笑话。”说罢，捋捋耳边鬓发。
呃……这个小动作，是不好意思么……
针脚果然歪歪扭扭，但一针一针十分密实，看得出缝的人十分用心。布是用的最便宜的集市货，蓝色粗棉布。对裴桐仪来说，确实太粗俗了些，养尊处优的裴公子，都是锦衣玉食的，别说用这样的粗棉布，就是见也少于见过。连羽书穿的，最差也是细棉布。
可是，对张果儿来说，已然不错了，起码还是染了颜色的。大齐染艺发展，是几十年后的事了。是沈娇做了贵妃之后，有高宇国使者进贡布料，沈贵妃惊讶于其染艺之精良，才命人向高宇国学的。
因此，这个时候的蓝布，在洗了之后，掉色还是十分利害的。
“是谁做的？好精心的做工！哥哥，你看，还是双层的呢！”裴桐心跟上来，问道。
“双层才能防摔嘛。裴老夫人的东西！”
“那祖母见了，岂不是在天国也要欢喜？！”
“果儿你不知道，祖母生前可是最疼爱桐仪的了！只可恨……”她看了张果儿一眼，立刻闭了口。
张果儿知道，裴老夫人死于非命。裴家人也绝口不提。这是裴家的禁忌。适才裴桐心那一眼，藏着好复杂的东西。有怨恨，有无奈，当然也有怀念。
怨恨什么呢？那一眼，怎么有点儿感觉是针对我张果儿的……
别说这一世，就连前世，也没与裴老夫人有任何交集啊……再说了，她又不知道我是重生来的……
短钟敲响。众人各自回到学堂。
今日给玉梧馆上第一堂课的，是吴逸。讲作诗。一堂课，他仿佛打了鸡血，精神十分充足，声音高亢响亮，也不像以往一般坐着讲，拿本书在讲台上踱来踱去，还时不时地抽问，害得长寿都不敢打瞌睡。
下课了，姑娘们收拾用品准备下一堂课。
谢兰香早向张果儿通报了，下一堂课学作画。书院后面的荷花含苞了，正是描摹的好时候，教作画的先生昨日便说了，带上笔墨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