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在赵靖西随着静月进宫之时,京城最为着名的妓院玉春楼里,却是人声鼎沸
却原来,楼里最近新来一批色艺俱佳的美貌女子。今晚上,便是这批女子初次登台见客之时,京城里无数达官贵人都纷纷涌入,人人都想一睹为快,好早日见到那传说中的绝色美人儿。
可惜的是,天色未暗,不到亥时 ,美人儿是不会登台的,这也是玉春楼的规矩。
酉时刚过。玉春楼里面便人满为患了。老鸨金玉挺着圆滚滚的身子,瞧着楼里乌泱泱的人群,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滚滚朝着自己涌来,几乎都笑不拢嘴了。
当然,她要想将这些人身上的银子都赚过来,还得靠着自己花钱买来的那群女子才成。想着,金玉便转过身去,准备去后堂里再对着那些个即将登台的女子们再训话一番。
就在这时,后堂忽然有个龟奴急匆匆的奔出来,刚好与金玉打了个照面。那龟奴仿若看到救星似的,奔上去凑在金玉耳边说了几句话,金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忙起身随着那龟奴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厅,来到后堂里,她虽然胖。但是走起路来却是相当迅速,满头珠翠乱颤。
今日登台的女子一共有十二个,全都是她花大价钱从外地买进来的,可是不巧的是,就在刚刚,这十二个人里,有一个女子咬舌自尽了,还是最漂亮的一个!金玉简直心痛死!今晚上她还要靠着这名女子大赚一笔呢!这下全打了水漂了!
一旦离开前厅,耳朵里瞬间一静,金玉带着那龟奴。急匆匆来到后头阁楼里最精致的一间房子前,只见门口守着好几个打手,一看见金玉与龟奴,那些打手们全都闪到一旁去了,金玉没有理会他们,伸手便推开门,果然看见屋中女子横卧榻上,满嘴鲜血。
“老天!”听人说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金玉吓了一跳,疾步走近,伸手将那女子下颌一掰,果然看见少了半截舌头。
“你们怎么不看着点!这好好的人咬了舌头,这还怎么活?”金玉一把甩开手,转头对着那鬼奴便破口大骂起来了:“老娘我花那么多银子,养着你们都是饭桶么?一个个的非要气死老娘才甘心是不是?”
被骂的龟奴觉得自己很是冤枉:“这事儿也不能怪我啊?牡丹姑娘说她要换衣裳,我总不能还在屋子里盯着她吧?要是有个丫鬟守着,也不至于……”
今晚要上台的这些个姑娘都是金玉前几日才弄回来的,因为时间仓促,根本就没来得及给她们配备丫鬟,再说金玉也舍不得花那些个钱,这些姑娘过了今晚有一大半都进了达官贵人的府邸,剩下的没几个,她准备丫鬟做什么?
可没想到,就是因为她的这么一节省,竟然让这个最漂亮的姑娘咬舌自尽了。
金玉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床上已经死透的女人,心中不由的一阵肉痛,眼中却厌恶的很:“行了,死了就死了,等下叫几个人进来,拉出去埋了吧!”
“好!”鬼奴立刻应了一声,但却追问道:“今晚原本定的是十二个人上台,咱们话都放出去了,如今少了一人,这可怎么办?”
金玉听了这话,眉头也狠狠的皱了起来,她自己也无计可施。
这楼里面的姑娘客人们都见过,唯一没见过的也就这十二个人了,如今死了一个,让她到哪里再去变一个出来?
鬼奴看了她的样子,试探着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被咱们关在柴房里的那个丫头?不如,让她顶替牡丹算了……”
“不成!”金玉断然拒绝道:“牡丹可是最漂亮的姑娘,你找一个样貌如此普通的丑陋丫头冒充她,岂不是找死?我不同意!”
“你这是气糊涂了。”鬼奴听了这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解释道:“客人们又没见过牡丹长什么样儿,也根本就不知道牡丹是谁,除开她,那些个姑娘当中,要属玉婉最为漂亮,咱们何不就以玉婉冒充牡丹,然后让那柴房中的小丫头冒充玉婉,这样子算来,十二个人数也就够了。”
“这也未尝不可!”金玉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但是很快,她便皱起了眉头:“只是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处子之身……”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丫头就是处子!她刚被扔进咱们后院的时候,我便派了人检查过了。”鬼奴当即拍着胸口保证道。
金玉听了这话,面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来:“我也不指望那小丫头片子能被人看上,她只要凑个数儿,回头分派到玉婉,额不,牡丹那里做丫鬟就得了。”
牡丹已死,以后玉婉就是牡丹。
“这样也好!”鬼奴当即一笑。立刻派人去了柴房。
……
赵靖西踏进慈宁宫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一群数名姿容各异的年轻女子围坐在自家母后身旁,其乐融融谈话的场景。
这幅情景他见过了很多遍,每一次进宫来的女子都不同,可他的母后却对此乐此不疲。不过今日倒也新鲜,进宫来的这几位女子都是之前便进来过的。
其中有赵慧清,任佳颖,当然还有梁如君与姚玉兰,这些个女子,都是拔尖的。
“儿臣参见母后。”赵靖西向着贵妃榻上坐着的太后请安,目光不着痕迹的在梁如君的身上飘过。
这姑娘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丝绸罩衣,下配藕荷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梳着坠仙鬓儿,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明明是一身极其普通的装扮,可梁如君坐在那里不卑不吭,浑身上下竟然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感觉。
总算是知道太后为什么连她也叫进宫里来了。赵靖西暗暗想到。
“快起来吧!靖儿,来来,坐母后身边来!”太后一看到赵靖西进来,一张老脸顿时笑成了盛开的菊花。
那些个围坐在太后身边的女子们连忙起身,上前一步,俱都弯腰向着赵靖西请安:“参见靖王殿下!”
“都坐。”赵靖西淡淡说了一句,便抬脚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两边有宫人上前,迅速将各位姑娘的座儿撤下来,在下首位置一一摆好。
“你们也都坐吧!”太后笑呵呵道。
“谢太后!”几个姑娘应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赵靖西目光在她们身上一转,笑着对太后道:“母后,几位姑娘今日进宫来,又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
此言一出,偌大的慈宁宫内,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是儿子说错话了,想必出了之前的事儿,这会子她们都不敢给母后您带什么礼物来了。”赵靖西的目光从已然色变的几个姑娘身上划过,笑眯眯道。
太后嗔怒道:“是哀家吩咐她们不必带礼物进来的!她们能进宫来,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解解闷,哀家就已经很高兴了。”
“母后说的是。”赵靖西轻轻一笑,道,说着,他眉头忽然皱了一下道:“母后,是不是儿子打搅到你们谈话了?儿子刚刚在殿外的时候,听见这里欢声笑语的,可是此刻,这里却是如此安静,这是为何?”
“当然不是了。”太后微微一笑,对着赵靖西道:“是你脸上的表情太严肃了,将她们吓到了。”
不过,太后心里面也有些奇怪,从前他的儿子在见到这些个她请来的世家女子之时,脸上总是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话更是说的很少,今儿个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如此侃侃而谈。
莫非,这几个女子中有靖儿能够看的上眼的?
这么一想,太后顿时便乐了,她抬头望了儿子一眼,却见他的目光正望向下首的一个姑娘,她忙不迭抬头去瞧,却见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梁如君。
太后顿时便不乐意了,这梁如君却是这几个姑娘里头家世最为低微的!忠勇侯府空有一个侯府的名称,实则内里已然掏空,太后真的不愿意儿子娶梁如君,这身份差张嫣太远了!
撇开张嫣不说,儿子好容易瞧中这么一个人儿,可居然是这样……
太后心中正惋惜着,却见赵靖西已经收回目光,低垂着头仿佛在想什么心事,刚刚那一瞥,就仿若是幻觉一般。
太后顿时便将这事儿放下了,他儿子没有喜欢梁如君。
在太后与赵靖西打量梁如君的时候,其实梁如君也在悄悄的打量着赵靖西。
才几日不见,这位总是活力充沛的王爷就好似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精神气儿一样,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已。可是,他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看什么都仿佛带着电一般,刚刚望向她的那一眼,顿时便让梁如君有浑身战栗的感觉。
但只是一瞬,这位王爷便收回了目光。
即便如此,梁如君心中也是甜蜜的,赵靖西的目光能落在她的身上,这在从前,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左右两位丞相府的小姐争先恐后的在赵靖西面前争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她什么事儿。.除此之外,靖王府里还有一位百般受宠的婢女蓝衣,梁如君要想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杀出一条血路来,独得赵靖西的青睐,那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从前她的母亲便对她百般劝阻,要她蹈光养晦,靖王妃的位子她坐不了,但是可以做靖王侧妃。
但梁如君不愿意!她怎么甘愿屈居人下?再说了,她对于未来夫婿的期盼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绝不会让靖王殿下的身边再有旁人,即便是一个婢女也不行!
母亲知道她的这一想法之时,不是欣慰,而是泼冷水:“君儿,你是疯了才会有这样子的想法!那可是这天下间最为尊贵的两个人宠爱着长大的靖王!他不是一般的人!
梁如君不相信这些,她相信事在人为!
从小她便明白一个道理,想得到什么东西,什么人,就想法子去争,去抢,去掠夺!
她努力了,也成功了。叼引池号。
张王两位小姐如今都已经退败,虽然没有身败名裂,但却已经失去了太后娘娘的宠爱,靖王殿下也退了婚,这两个姑娘以后再也不可能坐上靖王妃的宝座,那位得宠的婢女蓝衣,也已经失踪不知去向。
瞧瞧,不过是两盘子糕点,她便打败了所有的敌人!并且将自身拔除的很是干净,没有人会怀疑她,也没有人能对她怎么样。哪里有母亲与大哥所说的那般艰难?
梁如君是骄傲的,她家世败落那又怎么样?她一样也有机会得到太后的宠爱!同样有机会成为靖王殿下的妻子!
她也是聪明的,所以没有在张王二人落败,蓝衣失踪之时,便得意洋洋,即便是想法子进了宫,她也没独自一人前来,而是邀请了好几位千金小姐一同前来,她深知乐极生悲的道理,所以绝对不会犯这个错误。
她是懂得隐藏自己锋芒的,所以在太后与赵靖西面前,她永远都不是最嚣张的一个,却是最吸引人的一个。
……
夜幕四合,亥时未至,玉春楼里面便乐声大响,在楼下那个露天的大舞台上面,已经有一队的莺莺燕燕在开始表演舞蹈了,姑娘们个个露着小蛮腰,手中的水袖挥舞着,那抹红色,亮了所有人的目光。
虽然那十二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还没出场,但有前玉春楼花魁娘子芍药在此跳舞,那也是不错的视觉享受,所以楼上楼下的看客们瞧着芍药跳舞,个个都露出了津津有味的表情来。直到亥时来临,众人也没能发觉。
老鸨金玉眼见得那十二个姑娘都还没各就各位,心中顿时便急了,当下拖着肥硕的身躯摇晃着脑袋便去了后院。
不同于刚刚,此刻后院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死了的牡丹早已经悄悄拉出去掩埋了,剩下的那十一个姑娘已经打扮整齐的在连廊上站着了,就剩下那唯一的一个姑娘还没着落。
牡丹的目光一一在众位姑娘们身上扫过,顿时便怒了:“那个春娇怎么还没出来?”
春娇,正是一直关在柴房里的那个被金玉称之为丫头片子的姑娘。
可是话音落地,人群中当即便有人应道:“回妈妈话,春娇已经出来了!”
金玉吃了一惊,目光顿时朝着那说话的人望去,只见一个目光清澈如秋水,肤白若雪的姑娘盈盈站在那里,她只望了一眼,便觉得自己移不开目光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样貌平凡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个绝色的大美人儿!
金玉这一惊吃的可不小,她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 “你,你真的是春娇?”
只见那自称春娇的女子甜甜一笑,道:“妈妈不是叫我假扮玉婉的么?我就是玉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