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结结实实的被她抱了个满怀,一直惶惶不安、战战兢兢、空落落的心,在这一瞬间终于被填满。
他怔愣着,震惊着,直到嗅到她熟悉的香气,感受到她的体温,才顷刻间红了眼眶,缓缓抬起双臂,将她牢牢的拥进了怀里。
他鼻腔酸涩,克制着,克制着,还是忍不住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深深一嗅,将即将要涌出的泪逼了回去。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声音……让他心跳如擂,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头里,融入自己的血肉。
不过短短几日未见,却恍如隔世。
内心始终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可他却只允许自己短暂的放纵这一瞬。
短暂的,让人措手不及。
紧紧一拥之后,他逼自己放手,用力将慕昭昭从怀里推开。
望着慕昭昭泪眼婆娑的小脸,他上上下下察看了她一番,哑着声音问道:
“可有受伤?”
慕昭昭哭着摇头。
他又问:
“是什么人绑了你?”
闻言,慕昭昭微微一怔,眼泪也随即收住。
理智很快从与夜无殇重逢的感动与喜悦中拉回。
什么人绑了她,她能说吗?
沐家军的人,金矿……这都是爷爷一直守护的秘密。
她如今才明白,爷爷的用心良苦。
若是母亲拥有一座金矿陪嫁的事被闹得人尽皆知,恐怕沐家将永无宁日。
一座金矿,足以激起人们的贪欲,让人为之疯狂,掀起巨大的血雨腥风。
不管对任何人,她都不能说。
何况这涉及到她的身世。
她垂下眸子,还是摇头,只扯谎道:
“他们把我绑了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关着我。我也不知道被他们关了多久,最后他们又把我打晕,就把我送回了这里。那些人都戴着面具,我不知道是什么人。”
夜无殇似乎知道她在说谎似的,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会。
“绑去了哪里,可还记得?”
慕昭昭回忆道:
“应该是一座墓穴,与外界隔绝,不见天日的。”
想了想,她问:
“过去几天了?”
这时,宫飞掣红着眼从旁边走过来:
“从你被掳走那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五夜了。”
“这么久?”
慕昭昭脸上还挂着泪,眨着哭红的大眼睛看着宫飞掣,又在人群中寻找季流年和江生的身影。
结果,她不仅看到了季流年和江生,还看到了邓策、冷霄、柴晋、白狼、秦姚、付冲……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终于破涕为笑:
“你们怎么都来了?”
邓策吸了吸鼻子,看了夜无殇一眼,才笑着说:
“是宫将军跑来给王爷报信,王爷知道小娘子被绑架,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至于我们……小娘子可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我们就是来看着王爷的,怕他疯……”
怕他疯……这几个字在暗示着什么,所有人都懂。
夜无殇一下就冷了脸,刚要转脸去看邓策,慕昭昭却及时拉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你怎么样?宫飞掣说你伤口发炎,高烧不退……”
说着,她伸手去探夜无殇的额头。
夜无殇来不及躲,额头已经被她温热的小手覆盖,不由得呼吸一滞。
慕昭昭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明明很正常,大概因为出过汗的缘故,还带着薄薄的凉意,哪里来的高烧不退?
她收回手,转眼去看宫飞掣。
宫飞掣对上她的目光,却是摸摸鼻子,避开了,眼睛心虚得四处乱飞。
慕昭昭便明白了,之前分明就是宫飞掣为了留住她,在骗她。
至于夜无殇,因着慕昭昭是在去往北方的路上被掳走,宫飞掣追上他之后,也只能把之前发生过的事告诉了他。
所以现在夜无殇在面对慕昭昭的时候,可谓是百感交集。
这几天忙着找她,他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如今她回来了,有些事,也该去面对了。
这时,一直未发一言的季流年,终是走上前,明明眼尾泛着红,却是对慕昭昭温柔一笑:
“回来就好……”
说着,他便抬手去为慕昭昭拭泪,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一丝复杂隐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要触到慕昭昭的脸庞时,夜无殇却一把将人拉走了。
“不是要帮我察看伤口吗?就现在……”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慕昭昭就往二楼走去。
季流年的手僵在半空中,一直目送他们进了二楼的客房,久久没有放下。
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却暗暗捏紧。
夜无殇,如今便让着你,要不了多久,就由不得你了。
江生望着季流年暗淡隐忍的目光,忽然察觉出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季流年与景星河都宠着慕昭昭,谁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刚刚季流年看夜无殇的眼神充满敌意,是她看错了,还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流年的感情已经不同了呢?
因为不同,所以才会独自从烟溪村追到长安城,又从长安城一路到了这里,更要陪着慕昭昭一同前往云州。
江生轻咳一声走到季流年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
“季哥哥,我去后厨看看有什么菜,给阿姐做点吃的,你要不要来帮帮我?”
季流年看向江生,温和的笑了笑:
“好。”
这里都是戮幽王府的人,季流年跟他们不熟,与其在这里尴尬着,不如跟她离开这里自在。
二楼的客房里,夜无殇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一室的安静,与重逢的两人。
两人各怀心事,许久,彼此都没有先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夜无殇背对着慕昭昭,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转身。
慕昭昭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在见到他之前,她怀着一颗热忱的心,那样迫切的想要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当真见到了,她却有些措手不及,还没想好究竟该如何面对他。
她不会先开口说喜欢他的,她要等他开口。
所以她不能表现得太主动,这一次,她要当被动的那个。
想起他刚刚拉她上楼时说的话,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王爷,我帮你看看伤口吧……”
“不必了。”
她本打算上前帮他脱掉衣裳检查伤口的,可他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
随即转身,对上她的眼睛,表情严肃得甚至有些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