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没事做?”
夜无殇黑眸暗沉,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那就去院子里扎马步,好好消消食。”
两人浑身一震,上次罚他们扎马步,第二天下床腿还抖呢。
邓策赶紧认错:
“王爷息怒,是属下多嘴,属下该死,该死。”
边说,边打了自己两个巴掌。
比起扎一夜的马步,还是两个巴掌更划算。
冷霄却要倔犟一些,还是嘴硬道:
“王爷心里明明有慕小娘子,为什么就不能把人留下?”
夜无殇突然被这句话激怒,眸光陡然凌厉起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心里有她?”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冷霄不怕死的继续说,
“王爷为她杀了本不该杀的人,为她挨鞭子,被贬云州,怕她内疚不敢告诉她。玉佩碎了怕她伤心,还把皇上赏的夜明珠毁了,就为了给她雕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王爷为她做了这么多,不是心里有她是什么?反正王爷惯会嘴硬,口是心非……”
“本王做这些,是为了还她人情!”
夜无殇激动得拍案而起,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佩。
冷霄知道自己今晚难逃责罚,索性豁出去了,继续与夜无殇对峙:
“那这人情还的未免也太大了些!”
夜无殇气得头上青筋暴起,指着冷霄,咬牙切齿:
“冷霄,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冷霄吓得往后倒退一步,却还是嘴硬道:
“本来就是,王爷为她做了这么多,还不把人留下,真是亏大了!”
他们知道,慕昭昭也为夜无殇做了许多,所以夜无殇用还她人情来做借口,也无可厚非。
但与慕昭昭为他做的比起来,夜无殇为她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太不平衡了。
他可是大周的战神,是天之骄子,是皇家贵胄!
如今却为了慕昭昭,被贬云州做个刺史!
而慕昭昭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安然去过她的小日子,甚至身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这让他们心里如何能够平衡?
冷霄以为,下一秒,夜无殇一定会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可是过了半晌,整个栖子堂里都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夜无殇缓缓垂眸,目光落在那块碎掉的玉佩上。
良久,才暗哑出声:
“把她留下做什么?王妃吗?”
“那……”
冷霄一口气鲠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半天才捋顺了关系,嗫嚅道:
“那好像不行。”
即便慕昭昭再好,可是给夜无殇做王妃,确实是不行。
且不说她的容貌家世,单凭夜无殇的身份,皇上怎么能允许他娶慕昭昭这样一个女人做王妃?
就算皇上破天荒的允了,可是慕昭昭……还是高攀了。
把她留下来,最多做个侍妾,连侧妃都攀不上。
邓策摸摸鼻子,在一旁说出了冷霄的心声:
“可以做个侍妾嘛……”
侍妾?
夜无殇眼眶发胀,唇边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凉意:
“她只要一世一双人,我给不了。”
扔下这句话,他离开了栖子堂。
望着他高大寂寥的背影,邓策冷霄红了眼圈。
世人都以为他身为皇子、王爷,身份尊贵,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却不知,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才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
一个连自己命运都决定不了的人,又怎么能忍心去桎梏别人的命运?
原来他心里不是没有慕昭昭,只是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所以宁愿放手。
她想要自由,他只能给她这个。
邓策抹了抹眼泪,鬼使神差的问了冷霄这么一句:
“你说,若是王爷能决定自己娶谁做王妃,他会娶慕小娘子吗?”
这个问题,把冷霄也难住了。
慕昭昭有她天生的缺陷,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说实话,要做王妃,太差强人意了。
要夜无殇娶她做王妃?
他会吗?
——
离开了栖子堂的夜无殇,独自一人来到了清心园。
今晚没有月亮。
从前整夜灯火通明的院子,如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阮娘走了,婢女们也都被遣去了别处。
从前最温暖的地方,如今冷得只剩风吹草叶的沙沙声。
萧索,悲凉。
夜无殇走进去,在从前阮娘的正房门口坐下。
刚才涌动的情绪,渐渐被这黑暗与寂静抚平。
他明明应该恨慕昭昭的,若不是她,阮娘也不会离开。
即使那个真相被掩埋一辈子又能如何?
死者已矣,他只在乎活着的人。
可是,他却恨不起来。
耳边不断的回荡着邓策和冷霄的话,把她留下来,把她留下来!
如果她也走了……他的心,应该就空了。
可……
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抬眸,穿过长长的紫藤花廊,他看见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她依然爱穿一身红色的衣裳,像一团小小的火球,所过之处,无人不为她燃烧。
明明丑得可以,却能牵动所有人的心。
太子为她疯狂,宫飞掣为她着迷,就连邓策冷霄柴晋白狼……也都为她说尽好话。
她,真的很有本事。
慕昭昭也看见了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他也在?
是啊,阮娘走了,他若想她,今后就只能到这来,睹物思人了吧。
面对夜无殇,她还是感到愧疚。
穿过紫藤花廊,她向他走去,每向他走近一步,她却感觉离他更远一分。
就要离开了,这恐怕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见面了。
“王爷也在。”
她向他浅浅一福。
“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却比这悲凉的夜色还要冷。
慕昭昭不怪他,是她的所作所为促使阮娘离开,还期望他能给她什么好脸色?
何况,原本在他眼里,她也不配让他有好脸色。
她转过身,缓缓的环视着清心园,似要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记在心里,淡淡道:
“我来向阮娘子告别。”
告别?
夜无殇的心骤然一紧,一种说不出的痛开始从心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就要走了,像阮娘一样。
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怒火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砰的一下炸裂开来。
他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逼她转过身看向他:
“你有什么脸向她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