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握住夜无殇的手:
“走,我们现在就去告诉她,你从未怪过她,你不能失去她!”
说着,她率先站了起来。
夜无殇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十分顺从的被她拉了起来。
她拉着他走出栖子堂,一路往清心园跑去。
清心园还像往常一样安静。
尤其是南才人忌日这一天,阮娘子都会格外心烦,院子里更是无人敢大声说话。
几个婢女只是私下里议论今日在墓地里见到的鬼魂,感到十分惧怕。
说南才人一定是死得很冤,否则也不会现身。
阮娘子之所以会晕过去,也一定是悲伤过度。
就是不知道,王爷有没有趁此机会询问南才人被害的经过,凶手到底是不是兰昭仪。
慕昭昭和夜无殇到的时候,阮娘子的正房里亮着灯。
一切看上去都与往日无异。
几个婢女立即噤了声,不敢再言语。
“阮娘呢?”
夜无殇的声音嘶哑。
玉星道:
“回王爷,娘子自打被抬回来后,就一直在房里睡着,刚才奴婢进去看过,娘子还没醒。”
夜无殇看向慕昭昭,似乎有些犹豫。
可慕昭昭心中的不安却由不得她犹豫。
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夜无殇就往里走:
“我有办法让她醒过来。”
走到正房门口,她先是礼貌的敲了门,见里面无人回应,她一下就推开了房门。
“阮娘子!”
冲进房内的一瞬间,她失声惊叫。
只见三尺白绫悬于房梁,阮娘子已经踢倒了脚下的凳子,将自己套进了那个绝命的白圈里。
她上吊自尽了。
“阮娘!”
夜无殇的声音走了调。
他立刻冲上去将阮娘救了下来,抱在怀里,泫然欲泣。
“阮娘!”
慕昭昭赶紧上前探阮娘子的脉息。
她的身体还带着温度,颈上脉搏虽然虚弱,但仍在。
显然是刚刚上吊。
她用力掐了阮娘子的人中,阮娘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夜无殇,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她无力的抬起手,颤抖着抚上了夜无殇的脸庞:
“王爷,你还救我干什么?我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没脸再面对你……”
夜无殇的泪水滚落,砸在阮娘子的脸上:
“阮娘,我不怪你,你别丢下我……”
这一句,没有人比阮娘更能明白夜无殇的痛苦和脆弱。
夜无殇将阮娘紧紧拥在怀里,两人皆痛哭失声。
慕昭昭走出去,关紧房门,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院子里,婢女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上前询问,只看着慕昭昭呆呆的走出院子。
慕昭昭靠在一棵树上,无力的滑坐了下去。
失去了母亲,没有了皇上的疼爱,只被当作战争机器,这样的夜无殇,仅存的一点感情,全都系在了阮娘子的身上。
若是失去阮娘子,他会变成什么?
行尸走肉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世事如此难以两全。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不再像从前一样洒脱,而是为了一件事而纠结、挣扎。
这件事若是放在从前,她大概会说一句,做错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夜无殇十年隐忍不发,明明有疑问却不追究,自己痛苦挣扎,也是他活该。
谁也不无辜。
可是现在,她却会被夜无殇和阮娘子牵动情绪,变得牵肠挂肚,变得放不下。
尤其亲眼看到向来铁骨铮铮的男人,好似被敲碎了全身的骨头和骄傲,变得不堪一击。
看到夜无殇那双脆弱不安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难道真的被江生说中,她……喜欢上夜无殇了?
不,重生后,她就发过誓,绝不再向男人乞讨爱。
如果男人不主动说喜欢她,她不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
尤其对夜无殇。
他亲口说过,她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
她喜欢上他?
怕不是疯了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对夜无殇……
只是可怜。
对,只是可怜。
就像她同情被人欺负的小乞丐,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脑中一片纷乱,她不再往下想,最后望了清心园一眼,魂不守舍的回到了水云间。
江生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禁问道:
“阿姐,可见到王爷了?”
慕昭昭点头:
“见到了。”
“如何?”
江生很担心,夜无殇会一怒之下不让她们离开。
慕昭昭想起夜无殇难过的样子,阮娘子的自杀,心中不免喟叹。
却只说:
“你放心,王爷说过会让我们离开,就不会食言。”
她淡淡环视了一眼水云间,又道:
“收拾东西吧,待阮娘子那边稳定下来,我们也该走了。”
相对于慕昭昭的牵肠挂肚,江生就开朗多了。
“真的可以走了?”
她喜上眉梢。
“太好了,我这就开始收拾。”
慕昭昭却垂下眸子,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即便她心中有愧,但这也是夜无殇在预料到结果后同意的,如此她也不必那么愧疚了。
但阮娘子向来真心待她,甚至不计较她的面貌,还要为她和夜无殇做媒。
这份真情,她不该辜负。
但愿今晚夜无殇能安抚到阮娘子。
只是她没想到,暗处一些潜藏的危险,却在此时伺机而动。
——
柯府。
柯承锦死得不光彩,早已草草下葬。
原本因为柯承锦,而整日鸡犬不宁的柯府,忽然变得异常冷清。
柯从简坐在柯承锦的房里,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是柯承锦从小到大的样子。
他蹒跚学步,第一次叫他阿爹,他手把手教他写字、读书,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他的儿子那样优秀,在长安城众多的世家子弟中,是最出色的。
即便后来因为慕昭昭,他变了。
但不管再怎么变,他都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有他在的柯府,哪怕不是他喜欢的声音,也总是热闹的,有人气的。
没有了他,这柯府,仿佛空了。
空气里仿佛还弥漫着他的味道,两行清泪顺着柯从简的眼角滑落。
他放在桌上的手,死死捏成拳,指甲恨不得嵌入肉里。
是夜无殇和慕昭昭,夺走了他唯一的儿子。
皇上要保他的皇子、大周的战神,不杀夜无殇。
没关系,儿子的仇,他自己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