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宫飞掣,在听到了这个声音后,更是浑身僵直,眼睛里布满了惧色。
慕昭昭趁机甩开了他,退开数步。
只见一位老者着一袭鸦青长衫,白须白髯,稳步而来。
只远远瞧着,便见他双眼炯然有神,智慧中暗藏犀利,气质斐然。
此人是谁?
慕昭昭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确定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此人。
却只听身后的夜无殇与夜无克皆是恭敬的唤了他一声:
“大司空。”
大司空?
宫飞掣的外祖?
怪不得听说宫飞掣谁都不怕,唯独怕他这个大司空外祖。
言海舟年事已高,却因为深谙水利建筑之道,依然在朝为官,颇受敬重。
哪怕当今圣上,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老者光是看着就令人敬畏,若是他教训起人来,恐怕真的不好招架。
言海舟上前,先是朝着夜无克和夜无殇敛衽行礼。
态度十分恭敬谦卑,未有半分倚老卖老。
起身后,目光便落在了慕昭昭脸上。
当触及她脸上的守宫刺时,他微微皱眉。
却也只是淡淡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转身看向宫飞掣,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愠怒:
“宫飞掣,回去。”
宫飞掣撞上言海舟犀利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习惯性的畏惧使然。
却只是一瞬,他便倔犟的上前,走到慕昭昭身边拉起她的手,向言海舟宣誓一般:
“外祖来得正好,我今日要给您娶外孙媳妇儿了,她叫慕昭昭,是……”
他原想郑重的向言海舟介绍一番慕昭昭,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根本说不出她的身世来历。
直到这时宫飞掣才恍然,原来除了慕昭昭这个名字,他对她一无所知。
“是……是我喜欢的人!”他牵强的解释着,“还请外祖允准。”
“允准?”言海舟看着他冷笑,“你八抬大轿都快进府了,还用得着我的允准?”
“宫飞掣,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外祖吗?”
言海舟一声喝斥,宫飞掣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他的母亲是言海舟唯一的女儿,大概是因为母亲早逝,言海舟把对女儿的爱都加注在了他的身上。
宫飞掣一边享受着这种独宠的同时,一边也感觉压力很大。
言海舟盼望他成才,给他更多爱的同时,也给了他更多的管教。
这导致宫飞掣对他又爱又怕。
说是老鼠见了猫也不为过。
此时言海舟话不用多说,只需一句质问,就将宫飞掣之前的气焰打压下去。
“外祖,孙儿现在请求您的允准……”
宫飞掣的声音软了下去。
“不准!”
未及宫飞掣把话说完,言海舟便冷声喝斥。
“宫飞掣,你为了一己私欲,大闹戮幽王府,你眼里还有规矩吗?戮幽王心宽仁义,视你为知己,你就是如此回报他的?
“你宫飞掣不要脸,我言海舟还要!”
说罢,言海舟朝着夜无殇深深一揖,道:
“孙儿不成体统,搅得王府鸡犬不宁,实乃老夫管教不严,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待回府后,老夫定会让他知道轻重,不会再犯。”
夜无殇只是回了一礼,表情平静,什么也没说。
“宫飞掣,还不滚过来?”
从始至终,言海舟只是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慕昭昭,此后便再未看她一眼。
慕昭昭知道,言海舟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宫飞掣这次的求亲放在眼里,全当小孩子胡闹。
但有些话慕昭昭却得说清楚,免得落个勾引男人的口舌。
之前她还是戮幽王的女人,转眼间就被戮幽王的好兄弟求娶。
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是她行为不检,吃着锅里看着碗里。
毕竟这世道对男人宽容,对女子却极为严苛。
“大司空,小女慕昭昭这厢有礼。”
她朝着言海舟福了福。
“大司空明鉴,宫将军今日此举,小女亦是被蒙在鼓里,事先全然不知。
“至于宫将军为何如此,想来是与之前小女为将军诊治过骨伤有关。
“小女身为医者,对任何伤者都是一视同仁。
“宫将军也不过是小女的病患之一,小女对宫将军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亦请将军不要过度解读医者对病患的关慰。
“今日之事,小女子惶恐,但念宫将军初犯,小女子便不与他计较。
“倘若再有下次,小女一定会去官府控诉他玷辱小女贞名之嫌。
“大司空乃智者,想来一定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小女子在此谢过大司空了。”
一番话,不仅撇清了她与这件事的关系。
也阐明了她与宫飞掣仅是医患关系。
且她对今日之事同样很生气,甚至不惜去告官。
最后还请言海舟帮忙监督。
如此一来,谁还能说出她半个“不”字?
言海舟看着她,好一个犀利的小娘子。
若是宫飞掣有她半分利落,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她口中的骨伤,言海舟知道,是宫飞掣在马球场上所受。
且那次马球比赛,也是托了这个小娘子的福,大周赢了。
怪不得连当今圣上都要赞她一句巾帼英雄,果然不凡。
面对慕昭昭的一番话,他居然还不上一个字。
自己的孙子不争气,敢到戮幽王府来抢女人,他还能说什么呢?
沉下胸中的闷气,他上前揪住宫飞掣的耳朵,将人给拖出了王府。
剩下的人,无论是宫飞掣带来的,还是挤进来看热闹的,此刻仿佛才注意到夜无殇墨般的脸。
纷纷像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顷刻间,戮幽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夜无克看着眼前的一幕,阴鸷的眼中浮现一抹算计。
耳边响起夜无殇没有温度的声音:
“热闹看够了,太子殿下请回吧。”
夜无克并不在意夜无殇的态度。
之前想利用赵熊达到的目的,夜无殇已经拱手送给他。
柯承锦的事,夜无殇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今他长安城的兵权已经到手,夜无殇也被贬去云州,可以说他是无比的神清气爽。
之后只要他再略施小计,夜无殇便永远回不了长安,永远也不能再和他争。
唯有一事,像是在他心中扎了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