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缝隙越来越小,那样东西也消失在视线中。
可江生确定她看清了,那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就摆在夜无殇的书案上。
昏暗的烛光中,它仍旧散发着莹莹的光,美得惊心动魄。
她记得从前来时,并未看到过那颗夜明珠。
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夜无殇还有心情赏玩?
江生不知该作何感想,可是夜无殇的命令,她不敢违背,只能空手而回。
栖子堂里,夜无殇忍着后背的痛,亦步亦趋的走回了书案后。
鲜血又将新换的纱布浸透了,幸好伤在背部,让他可以很好的隐藏。
扶着书案坐下,他将烛台拿近了些,将书案上那张纸照得更亮。
纸张上方是那块破碎的玉佩,他已经将它拼回了原来的形状,幸好它只是被踩碎,坏得并不算太糟。
他照着玉佩的雕刻纹理,在纸上画下了它的图样。
他画功极好,几乎画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入。
他将画好的图样拿到了那颗夜明珠前面,唇角疲惫的勾起。
这颗原本在他的眼里没什么用的夜明珠,终于变得有价值了。
——
江生回到水云间,脚步踌躇。
冷霄急切的问:
“拿回来了?”
只要能带给慕昭昭安慰就好,哪怕是一块破碎的玉佩。
可江生却摇摇头:
“冷霄,我不明白,王爷明明是救了阿姐的大恩人,可他为什么还要让阿姐难过?”
冷霄不明所以。
江生便把夜无殇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冷霄。
“王爷这么做,不是在给阿姐的伤口上撒盐吗?”
冷霄却不这么认为:
“王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王爷都为慕小娘子挨了三十……”鞭子,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受委屈?
后面的话,冷霄却没有说出口。
夜无殇明令禁止消息泄露出去,他不敢也不能违背。
“三十什么?”
江生眨巴眨巴眼睛。
“没什么。”冷霄敷衍着,“快去陪你家小娘子吧。”
江生没再追问,只是满腹心思的回到了慕昭昭身边。
她仍把自己泡在水里,不愿离开。
可是当慕昭昭听到转述时,情绪上却没有任何波澜。
她闭上眼睛:
“很晚了,你去睡吧。”
不管夜无殇扣下她的玉佩是什么样的心思,她都不在乎,也不愿去猜了。
这样也好,只要他放心就好。
她不是个经受不住打击和挫折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事,让她本能的不愿去面对。
即便如此,此时的慕昭昭亦是格外冷静理智:
“江生,距离南才人的忌日还有几天?”
“还有五天。”
之前,江生每天都掰着手指头,数着回家的日子,所以能很快的给出准确答案。
很好,就快离开这里了。
慕昭昭想。
离开之前,她还有什么事该做?
向柯从简请罪?
不,她没脸见柯从简,是她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柯承锦有错,柯从简却是无辜的。
与柯家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没必要再见。
至于夜无克的病,待她走后,与她何干?
对了,她答应了舒之柔要帮她完成心愿,关于宫飞掣的。
剩下的,似乎再没什么了。
——
距离南才人的忌日,还剩四天。
心里有事,翌日天刚蒙蒙亮,慕昭昭就醒了。
巧的是,房门在这时被扣响。
这么早,会是谁?
江生还睡着,慕昭昭起身去开了门。
湖边潮湿的雾气中,站着冷霄。
他似乎一夜未睡,见到慕昭昭,他想笑得轻松一点,却是弄巧成拙,笑得很难看。
“慕小娘子,这么早打扰你,对不住了。”
慕昭昭望了一眼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的确是很早。
“有事吗?”
她问。
冷霄眼神闪烁着,有些心虚道:
“邓策他……伤口疼,想多向小娘子要些金疮药和止疼药,所以我才这么早来打扰小娘子,实在是对不住。”
“邓策伤口疼?”慕昭昭疑惑道,“昨晚我给他看过伤口,用了我的药,今日应该不会那么疼了才对……”
“是、是因为昨天夜里他睡觉不老实,滚到地上去了,又摔了一下,这才……”冷霄努力编造着谎言,“再说邓策那个人娇气,向来怕疼,才求我来向小娘子问药。”
邓策毕竟因她才受罚,慕昭昭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那你稍等一下,我与你一同去看看。”
“不、不用!”冷霄吞吞吐吐的制止,“昨天晚上邓策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小娘子还是莫要去了,把药交给我就好,我去帮他……”
慕昭昭想了想,不去也罢,邓策不愿意,她又何必强人所难?
转身回房,她不疑有他,拿了许多金疮药和止痛药送给冷霄。
“这么多?”
冷霄惊讶。
“日后我走了,你们也用得着,回头我再写一张金疮药和止痛药的方子,烦请你帮我交给徐军医,军中最是需要这两种药。”
冷霄心中一热:
“多谢小娘子。”
对刚刚跟她说了谎的行为,越发感到愧疚。
冷霄捧着药,一路去往栖子堂。
昨晚夜无殇一夜未睡,疼得死去活来,却还坐在书案前雕他的夜明珠。
他几次要去水云间问慕昭昭求药,都被夜无殇阻止。
直到今早,夜无殇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伏在案头睡下,他才悄悄的来到了水云间。
谎称邓策伤口疼,这才拿了些药回来。
慕昭昭的金疮药最管用,这是他们都知道的秘密。
也好在邓策在这个时候受了伤,让他有了合理的借口。
回到栖子堂的时候,夜无殇已经醒了。
他仍旧坐在书案前,用刻刀一点一点的雕刻着夜明珠。
冷霄看得眼眶酸涩,不忍道:
“王爷,歇歇吧,属下刚问慕小娘子要了些金疮药回来,小娘子的药最是管用,属下帮王爷……”
“谁准你去的?”
话未说完,就受到了夜无殇的冷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