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朝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勾了勾手:
“过来。”
慕昭昭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身上背着药箱,躬着身子走了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
男子恭敬道。
夜无克指了指擂台:
“上去看看赵熊到底怎么回事。”
“是。”
那男子应下,立刻背着药箱走上了擂台。
慕昭昭这才知道夜无克的意思。
想来那男子是他带来的医士。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浑身松软、陷入昏睡中的赵熊。
所以在她身上找不出破绽,打算从赵熊身上下手了?
无妨,有本事尽管去查。
能查出问题,她就拜他为师!
那名医士来到赵熊身边,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分别在他的口鼻处试了试,银针光亮如新。
他不死心的又将银针插入了赵熊的皮下、血脉,用帕子擦去上面的血迹,银针依旧没有变化。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用银针探不出来,他又开始给赵熊诊脉,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闻他呼吸之间的味道……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下擂台去复命了。
“回殿下,依微臣拙见,那赵熊只是醉酒昏睡,没有丝毫中毒迹象,亦没有其他疾病……”
太医生怕被夜无克责怪,冷汗直流。
面纱下,慕昭昭的唇边溢出嘲弄的笑:
“殿下,还要再验吗?”
夜无克捏紧拳头,心有不甘。
搜也搜过了,医士也瞧过了,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太子不能出尔反尔。
此时若是他再不表示点什么,未免有刻意为难之嫌,也太有失身份。
沉吟片刻,他故意笑得爽朗,眼中的阴鸷却依然无法散去:
“慕小娘子莫怪,只是这赵熊晕得蹊跷,所以本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此……”哪怕再不情愿,夜无克也只能认栽了,“本宫在此向慕小娘子道歉,是本宫冤枉你了,你与赵熊的比试,算你赢。”
慕昭昭心中暗忖,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闻言她朝着夜无克深深一福:
“多谢太子殿下,殿下一言九鼎,实乃我大周典范,妾五体投地。”
起身,慕昭昭又道:
“既然如此,那妾就胜之不武了。”
话音落下,慕昭昭握紧匕首,转身就朝赵熊走去。
走到近前,她居高临下的睨了赵熊一会,目光渐渐暗沉,憎恨与杀机越积越多。
她忽然高举起匕首,朝着赵熊的心口就要扎下去。
夜无克脸色一变:
“你要干什么?”
慕昭昭动作顿住,转脸看向夜无克:
“妾在按照殿下之前的命令做事啊!”
“什么意思?”
“殿下说过,赵熊摘掉妾的面纱就是他赢,反之,若我能用太子殿下的匕首刺上赵熊一刀,就是我赢。如今我想要赢,还差这一刀。”
“可本宫刚刚已经说过,这一局算你赢,你何必还要……”
“妾只是不想让太子殿下食言,免得让人说殿下处事不公,落人口舌。再说比试就要有个比试的样子,赵熊都比得如此认真,妾又岂能敷衍了事?”
“不要……”
未及夜无克再出言阻止,慕昭昭高举的匕首已然狠狠的刺了下去。
只听“噗”的一声,半尺多长的匕首尽数没入了赵熊的胸膛。
昏睡中的赵熊猛然睁大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却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眼看擂台上的人失去了生息,夜无克指着慕昭昭,怒火中烧:
“慕昭昭你……”
慕昭昭的眼中满是狠绝,见赵熊已然丧命,她才用力拔出匕首。
鲜血喷溅而出,缀上了她血红的纱衣,也染红了她的眼。
如此怕血的她,此刻却倔犟的撑着,冲着赵熊勾唇:
“赵郎君说,若是你输了,便任我处置。我这样的处置,郎君可还满意?”
说罢,她起身走到了擂台边上,将染血的匕首双手呈上:
“多亏殿下的匕首,妾才能赢得如此痛快。”慕昭昭说完朝夜无克跪了下去,“妾,谢太子殿下!”
最后一句说完,夜无克的脸都绿了。
是他说,只要她能刺中赵熊一刀,就算她赢。
也是赵熊说,若是她赢了,便任她处置。
慕昭昭如此说,好像赵熊的死,他也助了一臂之力似的。
可偏偏让人窒闷的是,他竟无法反驳。
一眼望不到边的军营,此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风吹过时,带起一小片打着旋的尘土,让人知道时间并没有静止。
慕昭昭的所作所为,夜无殇军营里的人无不在心中拍手称快。
她为何非要杀了赵熊,亦是所有人都清楚。
她在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不管用了何种手段。
可她这样做,无异于触到了夜无克的逆鳞。
夜无克完全可以寻个由头治她的罪,可偏偏她又有理有据,军营里所有人都可以为她作证。
所有人皆是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只要夜无克敢处置慕昭昭,他们必不会坐以待毙。
此时此刻,夜无克看着慕昭昭,再看看她身后的军队,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原本要算计夜无殇的,没成。
要得到慕昭昭的,亦没成。
他反倒损兵折将,还吃了一肚子哑巴亏。
他知道,这是夜无殇的军营,他绝不能轻举妄动。
双眼阴鸷得似能射出刀子来,他最后朝着慕昭昭冷冷一笑:
“慕昭昭,有你的。”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下了看台,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整个军营顿时沸腾起来。
以柴晋为首的将士们,纷纷朝慕昭昭单膝跪了下去。
柴晋抱拳拱手,高喊一声:
“慕小娘子,老柴代死去的弟兄们,叩谢慕小娘子复仇之恩!”
紧接着,就听所有将士齐声高呼:
“谢慕小娘子复仇之恩!”
数万人齐声高呼,充满阳刚之气的声音响彻九霄,豪气冲天。
慕昭昭看着擂台下的场面,整颗心都为此激荡着、震撼着。
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从未想过会得到如此回报。
她当不起。
而那道伫立在人前、笔直的身影,那两道暗沉的目光,让她此刻一瞥,却又莫名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