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飞掣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见到慕昭昭,也没想到在这里就能见到。
听到声音,他立即循了方向看过来。
果然,水云间二楼观景台上,几盏昏黄的灯笼下面,可不就映着她的脸吗?
宫飞掣当即就高兴起来,举起手中的食盒朝她晃着:
“昭昭,我来看你了!”
虽然才相识短短几日,但慕昭昭看到宫飞掣,却像看到老朋友一般,那种打心眼儿里涌出的喜悦,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孩子。
“宫飞掣,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快上来!”
此时此刻,慕昭昭的眼睛里只有老朋友的笑脸,还有老朋友手里那个食盒,全然把冷霄的话隔绝在外。
冷霄见慕昭昭已然发现了宫飞掣,感觉再拦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便转身往飞鸿轩走去。
没人拦着宫飞掣,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跑进了水云间,直奔二楼观景台。
“昭昭……”
当宫飞掣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慕昭昭面前,看到她那张明明有点吓人、肿得老高、却依旧笑靥如花的脸时,他原本就因为奔跑而剧烈的心跳,仿佛更快了一些。
他悄悄抚了抚心口,这大概是她给他治伤的后遗症吧,让他每次一见到她,就会想起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就会心跳加速。
慕昭昭哪里会知道宫飞掣在想什么,她知道自己今后无法再出府玩耍了,所以来看她的人,她就格外珍惜,这就算是她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点光彩了。
就像坐牢的人等待亲人朋友来探监,梅雨季节渴望一个晴天。
“你来就来吧,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王府遭贼了呢!”
慕昭昭笑着看他,一点也不像刚刚经历过大难的人。
倒是宫飞掣狠狠一怔,他下意识地往慕昭昭那双手看去。
原本柔软无骨的小手,此刻肿胀得像两只熊掌,十根纤纤玉指,也被缠得跟粽子似的,宫飞掣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还记得这双小手抚上他肩头时的感觉,她轻柔的动作似丝绸锦缎滑过肌肤,细腻光滑,可是眨眼间,竟成了这般模样。
偏偏是他把她带出去,却把她弄丢了,才让她遭了如此大罪,他难辞其咎,更是愧疚得不敢看她。
“昭昭,我……对不起,都怪我……”
若不是他当时只顾着与夜无殇作对,非要拦着邓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早知道就让邓策跟着又如何?
总比让慕昭昭遭这样的罪要好。
慕昭昭当然明白宫飞掣在说什么,也知道他的内疚从何而来。
但她怎么会怪他?
何况这分明不是他的错。
他一直在处处为她着想,否则也不会因她不高兴而想要赶走邓策。
“宫飞掣,你不是长安城第一纨绔嘛,这副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样子可不像你!再说把我弄伤的人也不是你,你对不起什么?”
宫飞掣仍然盯着慕昭昭那双手,心里不是滋味儿:
“我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出去,却没能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那我问你……”慕昭昭打断了他,“掳走我的人是你吗?”
宫飞掣终于抬起脸看她,摇了摇头。
慕昭昭又问:
“给我上拶刑的人是你吗?”
宫飞掣又摇了摇头。
“我脸上的巴掌是你打的吗?”
还是摇头。
慕昭昭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那……为了救我闯进长公主府的人是你吗?”
宫飞掣刚想摇头,反应过来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慕昭昭笑:
“这不就得了!我非但不会怪你,还要感谢你呢!再者说,是我想要跟你一同出来玩的,又不是你逼我的,你内疚什么?要怪就怪那些坏人,你何必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一番话,终于让宫飞掣笑了出来。
只是在慕昭昭面前,他根本不是那个长安城第一纨绔,反倒更像个终于脱掉偷穿的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除了夜无殇,她是第一个能让他卸掉全部伪装,只做自己的人。
慕昭昭见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
她抬抬下巴指了指宫飞掣那只还吊在绷带里的手臂,打趣道:
“瞧瞧,老天爷是看不过去你一个人受伤,特意让我陪你呢!以后咱俩就是难兄难弟,一起疼,一起笑,一起喝,一起闹!”
她看向宫飞掣带来的食盒,满眼期待:
“快打开看看,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宫飞掣原本已经被慕昭昭宽慰得心情明朗了许多,可是后面这句话他却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尤其那句“难兄难弟”,让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堵在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
不过看着慕昭昭那期待的眼神,这丝不舒服也很快被他扫去。
他单手打开了食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望月楼的酱肘子、红烧凤爪,还有我让人特意炖的猪脚汤,都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慕昭昭乐不可支:
“你这是打算给我以形补形啊!”
“被你说对了,你这手得快点好才行,我还没带你逛遍长安呢!”
“逛遍长安啊……”
提起这个,慕昭昭的笑容有些僵在了脸上。
之后她不能再随便出府了,想要逛遍长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万事都要先解决了夜无殇这个大麻烦再说。
她摆摆手:
“不急不急,以后再说。”
大约是宫飞掣的到来让她无聊的时间又有了生气,她的心情和兴致一下就高涨起来。
看着桌上的好菜,她两眼放光:
“这么好的菜,没有好酒哪行?江生……”
她想让江生拿酒来。
话未出口,就见宫飞掣从怀里拿出了一壶酒,在她面前献宝似的晃了晃:
“望月楼的杏花酿。”
慕昭昭惊喜极了:
“知我者,将军也。”
如果现在她的手是好的,肯定要使劲拍拍宫飞掣的肩膀,这小子怎么这么上道?
宫飞掣见慕昭昭高兴,脸上更是洋溢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满足:
“上次在望月楼宴饮,就发现你独爱这酒,我怎会不给你备上?”
“快坐。”慕昭昭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诗兴大发一般,“湖光夜色,对月小酌,人生美事啊!”
两人落了座,江生在一旁也笑眯眯的,慕昭昭高兴,她就高兴。
为两人斟了酒,宫飞掣举起酒杯,江生也替慕昭昭拿起酒杯。
慕昭昭道:
“干杯!”
两人拿着酒杯碰了碰,宫飞掣立刻一饮而尽。
就在江生把酒杯送到慕昭昭嘴边时,只听“啪”的一声!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石子,将江生手里的酒杯打得四分五裂,摔在了地上。
宫飞掣当即起身,警觉的望向四周: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