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昭见他并未生气,又壮着胆子说:
“没有确定的事,问王爷不合适吧?一来,不能在王爷面前提起您的伤心事,惹您心烦。二来,若阮娘子的心病与此无关,妾不是枉做小人?”
想得倒是周全。
夜无殇听后,又沉默了。
他沉默,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在考虑、权衡,到底哪个才是阮娘子最想要的,亦或是他最想要的。
这么多年,阮娘子对他生母的死心中有愧,他不是不知道。
或者说,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但这是阮娘子心中最不愿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他。
所以他一直选择视而不见,装作并不知道。
如此,阮娘子在他身边才会更加自在。
但是如今她的头风越发严重,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疼,已经病入膏肓。
若再不加以干预,恐怕她将会不久于人世。
想到有一天阮娘会离他而去,郁郁而终,他的心仿佛被人捏碎了一般的疼。
“王爷?”慕昭昭见他又不言语,不禁轻声唤他,“王爷?”
夜无殇眉头微微收紧,一丝难言的痛楚萦绕其间。
犹豫片刻,他问:
“依你所言,只要帮阮娘去掉这块心病,她的头风自会不药而愈。但你是否想过,这相当于揭开她的伤疤,再在她的伤口撒上一把盐,何其残忍?若是没有治好她的病,反倒让她更加痛苦难堪,岂不适得其反?”
慕昭昭惊讶的发现,原来她的担心,也是夜无殇的担心。
看来夜无殇一直都知道阮娘的心病,但正因为这种担心,才让他踌躇不前。
她颇有几分苦口婆心地劝:
“忍一时之痛,换来的却是永世安宁,王爷觉得孰轻孰重?或者说,王爷是宁愿阮娘子带着愧疚、头痛一辈子,还是解开心结,能每晚睡个好觉,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王爷别忘了给阮娘子治病的初衷是什么,何况妾有把握!
“不知王爷发现没有,其实阮娘子真正的心病,也许并不是对南才人的见死不救,而是王爷的态度!那晚妾给阮娘子催眠之后,她不只一次提到对不起王爷,怕王爷不要她,这才是她不敢面对那块心病的原因啊!”
夜无殇审视着慕昭昭,小小年纪,却能将问题看得如此透彻,不得不说她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并且,她成功说服了他。
其实从始至终,他才是这件事的关键。
“说说你的计划。”
慕昭昭心中一喜,他不仅没怪她,还赞同她的想法?
“妾的计划很简单,关键是妾须得知道其中内情,才能有的放矢,箭无虚发。”
夜无殇深吸一口气,终是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告诉了慕昭昭。
“原来如此。”
慕昭昭不禁感叹,想来阮娘子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夜无殇。
只怪忠义不能两全。
在南才人与夜无殇之间,她始终选择了夜无殇。
或者说,无论何时,她的选择都没有变过。
“你的计划?”
听到夜无殇问,慕昭昭顽皮的笑了一下:
“妾的计划上不得台面,到时王爷一看便知。妾只想请王爷安排一下,可否找个合适的日子去坟前祭拜南才人?”
她没说,夜无殇便没有多问。
也许是因为马场的事吧,当她说出那句“妾有把握”的时候,他竟莫名的相信她。
“一月后,是南才人的忌日。”
慕昭昭没想到这么巧,既然是忌日,他们去祭拜,合情合理,也不会引起阮娘子的怀疑,可谓是一个最佳时机。
不过那就意味着她还要至少一个月才能离开这里,时间倒是长了些。
南才人?
她这才注意到夜无殇对南蝶的称呼。
好像从始至终他都称呼他的生母为南才人,连一句母亲都没有,更别提阿娘这种亲昵的称呼了。
怎么感觉他对南才人这个生母冷冰冰的?
见她不说话,他问:
“有问题?”
慕昭昭回过神,忙说:
“没问题没问题,那接下来的日子,妾就着手准备了。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妾就告退了……”
见夜无殇没再说什么,她便自顾自地退下。
只是还未转身,夜无殇却叫住了她:
“等等。”
她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夜无殇。
就见他微一沉吟:
“从今日起,若想出府,必须经过本王的允许。若是让本王发现你私自出府、先斩后奏,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为什么?”
慕昭昭刚刚的好心情突然一扫而空,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王爷,妾是来给阮娘子治病的,又不是您的犯人,王爷为何……”
“你知道了阮娘的秘密。”
他打断了她,目光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慕昭昭举起了三根手指:
“妾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何况阮娘子又不是凶手,就算……”
“你说,什么人最会保守秘密?”
他再次打断了她,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咄咄逼人。
什么人最会保守秘密?
不管是从话本子上,还是各种古今奇谭上,慕昭昭都读到过。
只有一种人最会保守秘密。
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瘪了瘪嘴:
“死、死人。”
夜无殇满意地勾唇:
“听话。”
不过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冰冷而强势,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让人无法招架。
慕昭昭知道,他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根本不允许任何反抗。
看来之前都是她的错觉,这个冷血的人屠从来就没有好说话过。
她低下头,嘴巴上能拴两头牛,不满的咕哝着:
“知道了,王爷。”
——
还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夜无殇说的好听出府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其实不就是变向的把她当成犯人看着吗?
看来那天晚上她跟他解释了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
他根本就不相信她!
若不是还怀疑她是谁的眼线,至于这么防着她吗?
太阳每天东升西落,慕昭昭简直度日如年。
除了前世她为了讨好柯承锦,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这般拘着自己。
她感觉自己无聊得就要发霉了。
不行,她得出去转转。
这一日,她瞧着清心园附近并没有人值守,想来也许夜无殇只是吓唬她呢?
于是她带着江生悄悄溜去了后门。
谁料刚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声音便从屋顶上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