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扔出一句话:
“再说。”
话音落下,他又敲了敲马车,马车应声而停。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慕昭昭如蒙大赦,连声说着“多谢王爷”,忙不迭地下了车。
待她走远后,夜无殇朝左卫邓策招了招手:
“跟着她。”
“是。”
邓策应下,转身隐入了人群中。
慕昭昭下了马车,眼见着日头西沉,被夜无殇这么一搅和,也没了吃酒的心情,便直接回了柯府。
江生在长公主府等不到她,应该会去询问,得知她早已出府,便会自己先回柯府的。
果然,回到柯府后,江生一直等在柯府的大门外,脸上写满了不安。
见她回来,忙朝她扑过来,上上下下地查看着:
“阿姐,你没事吧?我听说了今日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柯郎君回来后疯了似的,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还说今日之事全都是你从中作梗,让他永远不能出仕,毁了他的一生,他扬言绝不会放过你!”江生是个胆小的,说着说着都要哭了,“阿姐,要不咱们赶紧走吧,包袱我都收拾好了,只要你点头,咱们立刻就回永平村,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把大周王朝最热闹繁华的都城长安称为鬼地方,恐怕也只有江生了。
她心思单纯,生性胆小,最适合待在永平村那种环境简单的地方。
离开了村子,她感觉哪哪都不对,哪哪都可怕。
慕昭昭看着江生可怜巴巴的样子,怜爱地掐了下她的小脸:
“你啊你啊,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胆小怕事?阿姐我从前是怎么惩治那些恶人的,你都忘了?”
“可是之前在村里有那么多人给阿姐撑腰,说阿姐是村中一霸也不为过,如今这是在长安,咱们这里没人……”
江生说着抹了把眼泪,然后使劲握住慕昭昭的手,攥得她的手都疼了。
慕昭昭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说阿姐是村霸了,今儿阿姐就让你好好看看,阿姐是如何料理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的,走!”
“料理?”江生糊涂了,“阿姐不是喜欢柯郎君吗……”
慕昭昭不再理会,拉着江生就回了柯府。
还未走进前院,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柯从简低沉浑厚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放肆!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柯承锦,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父亲!”柯承锦的声音撕心裂肺,“长公主说,儿子这辈子都不能出仕了!儿子的二十年寒窗苦读就这么付之东流了!这一切都是那个丑八怪搞的鬼,如果不是父亲非逼着我娶她,我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我逼你?做人要重诺守信,你与昭昭指腹为婚,如今她来寻你成婚,你只因为她的面貌就要拒婚,岂不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昭昭天性纯良,处处迁就于你,能得妻若此,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别以为你在外面做的那些风流事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昭昭在先,就算她做了什么,那也是你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
“父亲!我还是不是你的儿子?慕昭昭算计了我,你还在帮她说话?我……”
柯承锦大概是气到极处,后面的话又被一个巨大的碎裂声掩盖。
慕昭昭深吸一口气,踏着这个破碎的声音走进了前院。
已是傍晚时分,六月的微风吹到面颊上都是热烘烘的,更添几分躁动。
夕阳照进柯府大院,染了一地的金黄,也照亮了满院的狼藉。
柯承锦看到慕昭昭回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来,作势就要掐住慕昭昭的脖子。
“你这个丑八怪,我掐死你!”
慕昭昭看着狗急跳墙的男人,冷笑一声,微微闪身一躲,柯承锦扑了个空,往前冲了几步,差点没一头撞在树上。
柯承锦扶着树狼狈地回过身,看向慕昭昭的眼神充满了惊异:
“你、你……”
慕昭昭嘲弄的勾起唇角:
“怎么,没想到我会躲开?我是不是该像从前一样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你把笔墨纸砚通通扔到我的身上,默默承受你的发泄,还要一声不吭地全都帮你收拾好,才是你认识的那个慕昭昭?”
“你……你居然会功夫?”
慕昭昭挑了挑眉,哦,原来他惊讶的是这个。
慕昭昭冷笑着,漫不经心地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用脚尖轻轻地挑开地上的碎片,一句一句细数起来:
“没想到吧?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你一定没想到我水性极好,在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根本就是装晕的,更没想到在被人抬进女客厢房后,一下就闻出了里面的味道不对,所以及时逃了出来,误打误撞进入了男客厢房,就这么得到了戮幽王的庇佑,你更想不到我还懂医,不仅能帮长公主查出今日的下药之人,还能把你心爱的郡主送进你们一起给我挖的陷阱里,更想不到我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与你解除婚约,让你的所作所为再也无所遁形!怎么样,这么多的意想不到,是不是还挺刺激的?”
当着柯从简的面儿,慕昭昭也不想掖着藏着,否则她对不起柯从简的一片赤诚之心。
说罢,她静静地看向柯从简,毕竟柯承锦是他唯一的儿子,她对他所做的这一切,不知道柯从简会做何感想。
也许他会怪她、怨她,可是……她从柯从简那双锐利的眸子里,只看到了歉意和羞愧。
然而这些话听在柯承锦的耳朵里,无疑是更大的刺激。
果然与他所想大差不差,这一切都是慕昭昭导演的!
她不是向来唯唯诺诺,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今天这一出算计,她不仅毁了他与封如烟的婚事,还毁了他的大好前程,他怎能不恨?
可她偏偏做得入情入理,让人挑不出破绽,他想找人说理都没处说,如今她还敢来他面前承认?
“你,慕昭昭,你这个丑八怪,居然真的是你!我杀了你……”
柯承锦红了眼,疯了一般再次朝慕昭昭扑过来。
慕昭昭唇边勾着笑,捉住他的一只胳膊反手一拧,眨眼就将人压在了大树上。
柯承锦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厉害,脸被压在树干上,都挤变了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慕昭昭,原来你不只人丑,还如此粗鲁,满腹心机算计,之前在我面前温声软语像只小绵羊似的,全都是骗人的!”
柯承锦扭着脖子,别扭地看向前厅里的柯从简,大声叫嚷:
“父亲,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天性纯良的女人,你还敢让我娶进家门吗?”
慕昭昭手上一用力,胳膊被反剪的痛苦让柯承锦哇哇直叫。
她手上不留情,嘴上也不留情:
“柯承锦,伯父说的没错,我的确天性纯良,可那也要看对什么人!对你这种背信弃义、枉顾人伦的小人,天性纯良只会被你用来践踏,你不配!听好了,如今不是你不要我,是我不要你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