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海进来的时候,吴发宪的态度明显热情了不少。战远从这种亲密劲上看出,这两人愈发勾搭的紧了。孙成海坐下后,对周围打招呼说道:“各位兄弟,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说话间,立刻有美女给他倒了酒,孙成海目不斜视,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众人都跟着他都喝了一杯,随后就围着他开始恭维。孙成海一一应对着,稍停了一会,他对战远说道:“老弟,咱哥俩也有日子不见了,
战远笑道:“我的时间早不属于自己了,这你还能没数嘛?你的秘书不也是整天围着你转圈?每天能按时上下班,就已经很不错了。”
郑勇端着酒杯过来,说道:“孙大局长,咱们哥俩也很久不见了,别光顾着和战老弟说话。我还等着给你敬酒呢!”
孙成海刚和郑勇碰了一杯,吴发宪就要求美女们敬酒。孙成海和美女们分别碰了酒杯,意思了一下。
战远身边的美女探了探身子,小声的对战远问道:“这位姓孙的局长,是不是公安局的?”
战远愣了愣,原本他以为身边这个美女就是个花瓶,没想到居然认出了孙成海。他们两人原本就坐的近,为了不被别人听到对话,美女挨的更近了。战远的眼神不自觉的下探,立刻又收了回来。
美女正好看着战远,两个人目光一触,战远从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羞涩。战远搞不懂了,这些女孩难道不是皇冠的服务人员?他早就听说过,皇冠酒店是有特殊服务人员的。在林业局的时候,行政办的主任江辉就曾经和他吹嘘过,说他在皇冠酒店夜夜当新郎。
战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会觉得他的公安局的局长?他明明就是老干部局的局长。”
美女有些发呆,睁大了眼睛,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就说道:“老干部局……,那是做什么的?”
“和养老院差不多,就是给一些退休老头老太太做服务的。”战远逗她说。
美女好像打了个冷战,却还有些怀疑,说道:“不会吧,我看他这个派头,怎么都不像干养老院的啊!”
战远说道:“那要看和谁比了,好歹也是个局长,要是不看工作性质,这几个人里面,他可是最大的干部!”
美女想了想,怀疑的看了看战远,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微微的偏着头,说道:“你是忽悠我的吧?吴总可是有名的大老板,常总也很有实力的。你们和他俩在一起吃饭,能是一般的人嘛?你太坏了,肯定是在骗人家。”
战远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真没有骗你,这里面官最大的,就是老干部局的孙局了。之所以吴总和常总对他客气,那是因为老干部局要盖新办公楼了,这两位老板想接下这个工程,自然要和孙局打好关系了。”
可能是觉对战远说的有道理,美女明显动摇了,不过她还是没有死心的问道:“那你是做什么的啊?”
战远认真的说道:“我和常总是朋友,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和他要点话下来,赚个几万块过年。不过看吴总的态度,好像有点苦难啊……!”
美女想起战远刚进来的时候,吴发宪似乎是坐着没动,顿时对战远的话信了几分。想到这里,她的羞涩和可爱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一副温怒的表情。不过碍于场合,她也不敢过于表现出来。
战远观察到了美女的表情变化,这女人还真是个装纯的高手,刚才的羞涩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迹。很显然,她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战远的心里隐隐有些失落,看来今晚上没有萝卜可拔了。不过,这种念头只是一瞬,战远就恢复了理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的风险都不能承受,王金宇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呢。
美女把注意力转向了另一边的关斌。突然受到了两位美女的青睐,关斌手忙脚乱间,还带着一脸的迷茫。不过很快,他就在两位美女的围剿中,败下阵来,一左一右的搂着两个美女出了包间,很久都没有回来。
有人开了先例,其他的美女更加热情起来。过了一会,吴发宪和常明也各自带着一个美女走了。又过了一会,郑勇右手搂着一个美女的腰,冲着战远等人挥了挥手,一脸猴急的出了门。王力顶住了诱惑,把他身边的美女打发了出去,也偷偷留下了美女的联系方式。
包间里还剩下孙成海、战远和王力,还有一个尴尬的美女。孙成海从钱包里抽出了两百块钱,递给她说道:“你出去吧,我们想聊会天。”
美女拿着钱,喜滋滋的走了。
战远看了看孙成海,静待他的开场白。
孙成海看了看王力,作势在身上摸了摸,说道:“我的烟没有了,你还有没有?”
王力从身上摸出半包玉溪,孙成海笑道:“这玩意太冲了,我岁数大了,顶不住啊!”
战远笑道:“力哥,帮我们去买两包长白山吧,麻烦你了。”
王力有些茫然,不过他和战远的感情很好,也没有多想。刚走出门,战远追了上来,握了握他的手臂,小声说道:“孙成海可能要和我说什么,你不用着急回来。”
王力这才转过弯,点了点头走了。
孙成海见战远回来,笑着说道:“这是乔市长的新司机?看起来不大机灵啊。”
战远说道:“机灵不机灵不重要,老实本分才最好。之前的司机就是太机灵了,一肚子的鬼心眼子,不管是谁的庙,都想要上杆子去拜拜。”
孙成海说道:“人嘛,都不是圣贤,孰能无过?再说了,圣贤就一定是正确的嘛?人都是有欲望的,因为有欲望,才会去工作,要都是无欲无求,那还奋斗什么?”
孙成海说话的时候,从来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正是他经常抽的长白山。他抽出了一根,递给了战远。战远接过后,开玩笑的说道:“你不是说,香烟抽没了嘛?”
孙成海没有说话,吐了口烟雾后,说道:“昨天晚上,庞书记去了打场乒乓球,孙羽去和他见了一面,两个人在一起待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半夜,他们才陆续离开。”
庞成海没有什么业余爱好,身体素质很不错。偶尔会参加一些体育运动,或是跑步,或是排球。今年他喜欢上了乒乓板,或许是因为这种运动范围小一些,并不需要太大的场地。
几乎每个周末,庞成海都会去打乒乓球,最常去的地方,是市里的体育馆。每次去的时候,李多都会陪着。市里不少的干部,注意到了庞成海的这个习惯,也开始跟风打起了乒乓球,希望能借机和庞成海混个脸熟。一段时间后,体育馆开始经常性的闭馆,懂事的都明白,这是庞成海不想有人继续在他面前晃悠了。
战远心想,孙羽和庞成海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勾当?想要给乔立恒使坏?这几年来,虽然乔立恒很克制,没有和庞成海公开的决裂。可不知不觉中,很多人已经注意到,乔立恒已经渐渐能和庞成海分庭抗礼了。虽然乔立恒和战远都认为,这才是正常的政治格局。可是,战远也担心,庞成海能甘心自己失去独揽大权的机会嘛?在他的笑容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一击毙命的决心?
庞成海在山城经营了十几年,即使当年他面对强势的王振国,也没有逆来顺受,匍匐人下。他是一个胆大包天,睚眦必报的人,一旦他有所动作,必然是全力一击。难道这次,庞成海和孙羽是在密谋着什么?难道他们认为,反击的机会已经到了?
战远心里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乔立恒。
当然,在此之前,战远还需要搞清楚,孙成海的目的。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孙成海是出于个人的友谊,才告诉自己这件事的。体制之中,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拥有合适的筹码,才是安身立命的底气。
“孙哥,你突然说这件事,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啊。”战远笑道。
孙成海说道:“怎么?搞不清我站在哪一边了?”
战远说道:“说句实在的话,那个干部的工作做的好,那个干部的工作做的不好,没有任何一个领导能做到心中有数。所有的干部,都希望被提拔,套用拿破仑的那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升官的干部,也不是好干部。问题是,组织部的干部考核标准,太没有说服力了。所以想要被提拔的干部,只能寄希望在自己的伯乐身上。可是伯乐只有那么一两个,千里马却是数不清。能多一个伯乐,也是一种办法,或许换成了我,也会这样做吧。”
体制内其实就是一种伯乐制的干部任用制度。伯乐制度的历史久远,最初可见于东周的春秋战国,也就是所谓的举贤制度,伯乐相马的故事背景,就发生在春秋时期。其中那句“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更是几乎人尽皆知。
孙成海没有接战远的话茬,而是提起了山城的高速公路建设过程。
孙成海说:“高速公路建设,是全国的重点工作。山城曾经一直宣称,因为经济情况不尽人意。并因此导致工程施工停滞,导致了这条路,成了全国闻名的断头路。直到上了新闻联播,大家才知道,原来建设这条路的10亿元拨款,几年前就已经拨付下来了。”
孙成海又抽出一根香烟,战远想给他点燃,他摆了摆手,自己用打火机点燃了。继续说道:“直到陆春华调任开发区后,顶着巨大的压力,去东林药业协调了3亿元的资金,可就算这样,也被市里截留了一大部分。陆春华用了一个多亿,东拼西凑,建建停停,用了2年多的时间,总是算把这条路建好了大半。可不等工程完工,甚至都没开始绿化呢,陆春华这个有功之臣就被一脚踢去了二道钢铁厂。这样的结局,怎么能不让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战远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陆春华是他的伯乐,也是他的大哥,对于这些事,战远也有过参与,自然也会为陆春华鸣不平。
孙成海旧事重提,可不是为陆春华叫屈的。战远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的结局,害怕他也会被当成一块擦屁股纸,用的时候很小心,用完了就丢进了垃圾桶。所以说,孙成海不会站队,他选择成为一棵墙头草,那边风大,他就会顺着风势靠一靠。其实说起来,这也是一种聪明的选择,脸皮厚一些,名声差一些,总还是要比被拉出去清算好的多。
孙成海见战远默然不语,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其实我很敬佩乔市长他一个外来干部,本来安心的镀镀金就好了,熬个几年,资历够了。回到省里,最迟也是个厅长吧,搞不好,还能当个副省长。”
孙成海诡异的笑了笑,说:“可他偏偏选择了另一条路,把山城的遮羞布给揭开了。所以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偶尔呐喊助威一下,也还是做的到的。”
战远点了点头,说道:“孙哥,不管怎么说,咱们哥们是一路走过来的。你能和我说这些话,已经对我有很大的帮助了。”
孙成海说道:“老弟,别说哥哥没有提醒你。庞成海可不是好惹的,他在山城经营多年,明里暗里的人手,估计他自己都记不清。你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是憋着一股劲呢!一旦让他抓住乔市长的失误,被他找到了突破口,必定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战远有一种感觉,他在权力场中浸淫的越久,就越开始痴迷这种游戏。同时,他也很清楚,权力场是极其危险的,就连他的引路人陆春华,也摆脱不了被当成棋子的命运。眼前的孙成海,已经是大权在握了,却仍然谨小慎微。自己难道真的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吗?是不是应该提早考虑一下,为自己寻一个并不显山露水的安稳去处?
到底是继续往上努力,还是安稳的找个闲职。战远脑子里的两个不同声音争论了很久,却始终得不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