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侧妃刚死,王妃若再小产……御医面色如土。
明雪颜却根本注意不到御医的反常,她满脑子都是卫子卿的话。
明负雪死了,这对她来说本是天大的喜讯,可伴着后面那些话,无疑让她的心坠入了寒潭,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明雪颜觉得自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不,应该是阴谋之中。
但暗香三番四次接近栖雪苑是真,她进园子也是真。
可烧什么尸体?这是哪门子莫须有的罪名?
明雪颜突然一把反握住比她更惊惶的御医的手,“明负雪真的死了么?她怎么会那么容易死掉?你们看清楚了么?”
御医自然是看清楚了的,整个人都发了青,手指甲都是青紫的,脉搏呼吸全无,这都不叫死,还要如何才叫死?
御医的心思与明雪颜不在同一个惊恐点,根本听不进她说什么也接不住她的话。
卫子卿听到屋内的动静,蹙眉走了进来,平静道“明负雪与栖苑雪已经彻底没了,被王妃一把火烧干净了。”
明雪颜近似歇斯底里“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陷害我!”
卫子卿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所有人都瞧见是你放的火。”
明雪颜不可置信的目光挪到了御医脸上,御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卫大人说的是真的……”
明雪颜想起她最后瞧见的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是明负雪害我!她冒充我陷害我!”
卫子卿看到御医仿佛要天塌的表情,拧眉问道“王妃的身体如何,我瞧着像得了癔病?”
明雪颜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恶鬼。
御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抽回被明雪颜抓住的手,将卫子卿拽到廊下,声音都快抖起来了“这王妃,怕是要小产啊……这可如何是好。”
卫子卿心里叹了一声,板起脸道“这个节骨眼,若是再告诉王爷这个消息,王爷冲天一怒,怕是要血流成河……”
御医眼眶都红了,急得六神无主。
卫子卿想了想,对他道“稍等片刻。”然后进了屋子。
卫子卿对明雪颜残酷的说“侧妃之死,你本就有些嫌疑,又纵火烧尸毁灭证据,如今孩子才是你保命的根本,可你腹中的胎儿因你的莽撞恐有小产迹象……”
明雪颜像不认识他一般“你在说什么鬼话?”
卫子卿意味深长道“你是真疯还是装傻?现在你该想的是如何保命!你若没了孩子,这次恐怕要下大狱,以你小产的身子,受得住么?”
明雪颜脑中一片空白,木偶似的问“保命?”她一觉醒来,就到了要保命的地步了,还有比这更荒谬可笑的事?
卫子卿不再说话,只是垂目审视她,带着怜悯……她被刺得生痛,继而抖了起来“她死了都要害我!”
卫子卿很是不耐“无论她害不害你,死的都是她,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明雪颜抖着嘴唇“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又怎么了?”她对孩子没有期待感,平日里并不看重,如今才觉得恐慌起来。
卫子卿将御医唤了进来“你问他。”
……
步若鸿得到消息时正坐在大殿的金銮椅上,王府的消息向来无人敢怠慢,内侍以一人禀一人的方式传递到了步若鸿的耳中,他噌的站起身来,打断下面的滔滔不绝“还有没有要事,没有?退朝!”
众臣愕然,出了大殿才从内侍口中得知了震惊全京的大事,自在王府起了大火,火光和浓烟冲天。
步若鸿来的时候火势已到了尾声,没有了明显的火焰,一片明明灭灭的焦炭,浓重的焦糊味道,所有人在经历了兵荒马乱之后有了秩序,开始用参差不齐的盛水物件以接力的方式往里泼水。
原先的参天古树少了不少,整个绿意盎然的王府像被人从中豁开了一个黑色的大口子。
步若鸿瞧见步天行后才舒了一口气,哪怕步天行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像被饿了许久的恶犬,刚找到一块肉骨头,还没来得及啃,那肉骨头却突然消失了,透着还没回过神来的空茫和干巴巴的凶恶。
步若鸿没有靠近他,防止被恶犬咬伤,干脆在一边听人回禀事情经过,听闻明负雪中毒身死又葬身火海,竟没有代入感,感觉像在听话本子里的故事。
明负雪自从回来东彦,他还连一个正脸都没瞧见过,就没了……
而他身后的闻青灯更是听着听着一脸高深莫测,闻青灯只有一个想法——几日不见,这女人真的翻了天,她就是来毁他道行的。
因为人多,现场清理得很快,在原本六柱大床的位置,还残留了一具不全的尸体,大概是床和屋子里的木料选材选得都是极好的硬木,化炭后极为耐烧,使得那具尸体堆在一堆木炭里边烧烤,已经严重炭化、胸腔残瘪、四肢末端脱落,用手一触,因为浇了水的缘故,薄弱处便落地成了稀泥。
这比傅雪预想的要好得多,连当初特意做下的伤口都显得多余了。
其他人不敢再碰,纪彦清点了几名凌云卫一起上前小心的捡尸骨,说是小心,但几人围着尸骨,将能捏碎的都偷偷捏碎了,原定的计划里若是达不到这种状态,只需捏碎腿骨和遗失牙齿即可,现在这种程度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们捡了一摊残渣和泥。
分不清是人的还是木头的。
稍微大一些的是残破的头骨、脊骨和盆腔,连牙齿都没有了。
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分辨年纪和身高的余地。
步天行望着那摊残渣已经不知道作何表情和反应,原还想拖出去喂狗泄愤,却原来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他又开始昏天暗地的干呕,凌云卫便将那残渣裹起来放到了一边,像收拾了一堆垃圾,看起来很是讽刺。
追捕了一年的美妾,用时三个多月化作了一堆焦黑的残渣,都拼不出个人形来。
这让闻青灯瞧着都有些……心生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