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展眉微蹙了眉,只道“若此人能护负雪安危,待她来日回北阴,与其诞下一儿半女也未尝不可。可孤听着,这人不像池中之物。”
在北阴统领劫走明负雪的一批人,又在北阴边境时更换成了东彦凌云卫,怎么听着都不像是简单人物,与当初的黎清寒和他那群来历不明的党羽何其相似。
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没有野心,而大部分的悲剧都来源于野心太盛。
她北阴的国君,不需要,也不能要这样的男人。
但她思量片刻却只说“告诉何二,此人可利用但不必牵扯过深。”至于负雪那孩子,一向不听劝,就不劝了吧,吃了苦头自然就懂了。
就像当年她要用明雪颜换明负雪回来,明负雪不肯,后来吃了苦头,却自己偷偷摸摸跑了,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与其让她在成为国君之后遭遇这种痛苦的局面,影响她作为一国之君该有的清醒,不如在这之前就成为她人生中的历练,使她明白情爱不过是人生中的点缀,用好了是刺向敌人的刀,用坏了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毒。
明展眉赏了来人,命人将他送了出去,独自思索了许久才去了锦瑟宫。
黎红蝉被人推到园子里晒太阳。
她近些时日脸上难得有了一些笑模样,原因不过是多了一名贴身伺候的婢子,那婢子名唤珠袖。
珠袖当初被何二的人送回帝京安置在一处宅子里,后来刘五将傅雪遗失的东西送入宫中时,提起了她。
当时的明展眉无暇顾及一个婢女,过了好几个月后才想起她,便将她召进宫中,想听她讲些明负雪的事,但珠袖似乎很怕她,时常讲得语无伦次,时间线和地点也很混乱。
明明说的是南奏的故事,却仿佛又出现了西照的风土见闻,接着又会讲回到东彦的事,而隶元上府的那段岁月就被‘住了一段时日’轻松带过。
问及明负雪怎么认识的黎红蝉,吓得抽抽噎噎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会说是在东彦,一会又说是在南奏。
明展眉很是失望,若不是听刘五说起这珠袖很得明负雪看重,她几乎要用刑。
本打算送她出宫,转念一想,又将她送到了黎红蝉所在的锦瑟宫。
她二人倒是相处得其乐融融。
此时便有说有笑的。
明展眉站在远处看了许久,才缓缓走上前。
只要她一出现,黎红蝉那些许笑意便会很快化为乌有,珠袖脸上也会带出些惧意。
明展眉忍不住想摸摸脸,实在想不透黎红蝉讨厌她也就算了,这珠袖倒底是怎么回事?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傅雪几乎从不提及明展眉,本就显得生份,再加上阎墨雨死在闹市示众中,对凑巧目睹过死状的珠袖造成了心理阴影,加上世家刻意渲染,那时街头巷尾莫不讳莫如深,但都隐隐传递了一件心照不宣的事实——北阴女君极其残忍暴虐。
珠袖不想出卖明负雪一些极私密的隐私,又惧怕明展眉的手段,自然就……
明展眉对她二人的表情变化轻哼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负雪因为你,专程使人带了口信回来。”
黎红蝉终于将目光挪到了明展眉的脸上,无声的询问。
明展眉与她对视,目光陡然变得邪恶起来“她叫孤把你杀了。”
黎红蝉没有挪开视线,她动了动唇瓣,而跪在地上的珠袖猛的抬起脸,她二人异口同声“不可能!”
明展眉居高临下扫视着她二人“有何不可能?她是孤的女儿,坊间传闻孤心狠手辣,像孤也没什么稀罕!”
黎红蝉默不作声,珠袖不禁抖了抖身子。
明展眉默了片刻,终于不再卖关子“她如今自身难保,还要牵挂你们的死活,你们这些人,只会成为她的拖累,令她妇人之仁软弱心肠,不如杀了你们干净!”
黎红蝉终于移开视线,她蹙起眉头“可我却相信,她这样的人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国君,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会有许多人真心实意为她所用,助她开疆拓土富国强民,而非固守在这一亩三分地尔虞我诈,她心系苍生,眼界便绝不会拘泥在这个位置上……”
她说着说着就将隶元上府统一四国的野心和目的带入。
明展眉突然笑了起来,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你觉得孤眼界狭窄?人心不向众望不归?是因为不够仁慈?真是江湖儿女的天真!”
她并不多做辩解,转而说道“负雪要孤善待你,不许你与封夜行(卫子卿)完婚。孤允她半载,封夜行若不能如期回北阴与你完婚,那这婚事便作罢。”她靠近黎红蝉,俯身道“可你知不知道,孤当初为何要你与封夜行定下婚事?”
这其中目的,她只与何二讲过。
黎红蝉不适的往后靠了靠“不过是为了巩固你的皇权罢了!”
明展眉直起腰身,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果然有些人的脑子只适合习武,她简单的将始末讲了一遍“孤很期待,那个所有人口中变得聪慧异常又仁慈善良的负雪,会做何选择,是为了你,使尽浑身解数将对她有性命威胁的封夜行困在东彦,还是为了保全性命,放任他归来与你成婚。”
黎红蝉不知明负雪身上竟然背负了这许多事,那个在隶元上府,胸有成足与她规划逃跑计划的明负雪还在脑海中盘旋,是那么开朗自信、憧憬未来,完全看不出身负这许多坎坷与艰辛。
她那时借机与明负雪定下约定,要明负雪此生绝不嫁席暮长(陆奇年)。
她只想让席暮长有朝一日同样尝尝那种明明喜欢,却只能眼睁睁瞧着心爱之人与别人相爱相守的滋味。
黎红蝉当日将这种想法很坦诚的对明负雪说了出来,那时的明负雪笑了起来“那我还需使点力气,叫他先爱上我才好,可我要走了,怕是没那个时间。”
这些回忆一闪而过,黎红蝉只觉得心中闷得慌,她呼出一口浊气“不必那么费事,我与封夜行成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