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颜与明负雪二人在一处,就会被做对比,一个沉静内敛端庄有礼,一个恣意大胆目中无人。
一个醉心于琴棋书画,满腹诗书气,一个平日里连笔都不愿意碰,只想着嬉笑玩闹招猫逗狗、大失体统处处惹人嫌。
他总听见明雪颜以长姐的身份在替明负雪向人道歉。
“负雪无状,请大人不要介怀。”
“负雪不是成心的,我代她赔个不是。”
“负雪弄疼你了吧,她不懂事,我这里有些伤药……”
后来次数多了,他就觉得无状、不懂事的明负雪碍眼起来,总是连累她那善良温柔的姐姐与人低声下气。
而明负雪不但不领情,还总是与明雪颜起争执。
他的心就偏了。
再后来,时过境迁。
他为了明雪颜潜入东彦,眼见那般明媚的明负雪为了另一个男人变成了阴郁的妒妇,但理智尚存,没有当面揭穿与明雪颜暗通款曲的是他。
他亲耳听到明负雪质问步天行“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可我也会啊,我会得比她多……”
步天行的反应与曾经的他如出一辙“会又如何?她即便不会,也比你叫人欢喜。”
……
傅雪瞟了卫子卿一眼,她微弯了唇,露出一个不走心的微笑,缓缓道“卫大人,别来无恙。”
车辕上的席暮长捏紧了拳,他可还记得,封夜行曾与明负雪定过亲,而步天行将明负雪送出的第一人,也是他。
卫子卿回过神来,抱了抱拳“娘子安好?”
傅雪极轻的笑了一声“托大人的福,我好的很。”
卫子卿心中一窒,他抬头望向傅雪那不辨喜怒的脸,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傅雪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慢悠悠的问道“怎么?”
卫子卿垂下头“是卑职失礼。”顿了顿又道“娘子一路辛苦,可进城休整一日,我们明日启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傅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行了,走吧,一点热乎气全放没了。”虽然已入春,天气还是有些寒凉。
不待卫子卿应是,席暮长就将帘子给拉了回去,两人对视一眼,卫子卿哼了一声,甩开披风翻身上马。
最后和席暮长并排,领着这队人马进城。
卫子卿问道“不知陆兄因何事耽搁了,竟过了这些时日才回到东彦?”
席暮长漠然回答“你没瞧见后面还有三车货物么,再加上北阴大雪不断,夜长日短,路又滑得很,不大好赶路。”
卫子卿身为北阴人,自然知道这些,但哪用得上拖这许久,他不好拆穿,只得又问“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竟传来消息,说三公主遇袭身亡。”
席暮长侧目瞧了他一眼“娘子确实九死一生,也不知是何人指使,竟妄想加害娘子,好挑动两国纷争,引发战事,这种人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当真是猪狗不如。”
这大帽子扣下来,卫子卿默了一瞬才道“陆兄认为有内鬼?否则怎会知道加害娘子,会引发两国战事?”
席暮长装模作样“不错,待我回京,必要禀告陛下,严查此事。”
卫子卿点头“陆兄睿智英武,必然手到擒来。”
席暮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傅雪虽然没有明确的告诉他,是封夜行指使人刺杀她,但他从她梦中呓语和后来的对话中已经猜测出来。
他不认为封夜行会蠢到在步若鸿明确的表明会出兵北阴的情况下,还会叫人去刺杀明负雪,除非是不得已而为之,或是早就安排好的,来不及撤回。
可当初明负雪在步天行的板子下死里逃生,又从东彦出逃,明明都是卫子卿的手笔,如果非要她死,为何当初还要救她?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变故,使得卫子卿对明负雪痛下杀手,丝毫不念旧情?
席暮长思来想去,就觉得只有一种缘由,卫子卿并不想让明负雪回北阴。
可为什么呢?如果说是为了他那个姘头的野心,步若鸿不是下令拿明雪颜换明负雪?这不是大好的回北阴的机会,是有多蠢才会去杀明负雪?
他不知道后来步天行篡改圣意的事,所以越想越觉的难以理解。
傅雪也在闭目思索中,封夜行想要她的命,是一开始就有的还是后来才有的?当初助自己离开东彦难不成是想让她死在北阴?
封夜行既然奉命前来接人,自然就知道外面所传三公主遇袭身死的流言是假的,那这次是因为知道北阴交不出人来会引来战事,才停的手?要不然为何席暮长来了,刺杀就停止了?
既然她不能死在北阴给北阴添麻烦,那封夜行和明雪颜是不是在东彦准备好了一千种方法杀她了?
妈的。
一对狗男女。
她不能坐以待毙。
就是不知道这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明雪颜究竟知不知道二公主要与封夜行定亲的事?她若知道了会如何?
想到这里,她掀开窗帘,要车驾边的凌云卫将席暮长唤过来。
卫子卿看着席暮长掉转马头向车辇而去的背影,眸色暗了暗,心道,不愧是睡过的,果然亲近一些。
既然这么亲近,不如叫步天行也瞧瞧。
待席暮长入了马车,傅雪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替我办件事,将北阴二公主与封夜行定亲的事传播出去,最好是传到自在王府。”
这事儿对席暮长来说太简单了,他笑了一声“娘子给何报酬?”
傅雪揪了揪他脸颊的肉“我敢给,你敢收么?”
席暮长一把将她拽进怀中,细致的亲吻了一会,缓了片刻才道“我先收点利息。”
傅雪瞟了他下边一眼“真是自己找罪受。”
席暮长舔了舔唇,忍了忍,放开傅雪“那我先出去了。”
如今这周围不是隶元上府的人,他不好久待,以免惹人生疑,再捅到步天行那里,平添麻烦。
傅雪“嗯”了一声。
席暮长没动,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出去怎么办?”
傅雪动了动脚“我可以帮帮你。”
席暮长握住她的脚丫又摩挲了一会,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这才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