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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吴关道。

“自己的孩子,舍不得打骂,交给老师,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就成材了。”

吴关甩了甩自己比姑娘还纤细一圈的手腕,颓丧道:“确是这个理儿,可你看我这个先天条件,总觉得压根不是那块料,我不好好练功是因为哎,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句话,选择比努力重要,选错了行当,再努力也是白费劲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闫寸想了片刻,道:“我可以赞同你,可是,待你丢了『性』命,难道去跟阎罗讲这些道理?”

吴关心下暗想:你不就是阎罗吗。

他没敢回嘴,怕破坏谈话氛围。

闫寸继续道:“再说了,我既没指望将你训练上战场,也没指望让你成个飞檐走壁的杀手,不过是学些基础的格斗、防御之术,再将体力练一练,莫要骑会子马就喊累。”

“那就听你安排吧。”

吴关声音依旧是低沉的,表情却轻松了许多。

闫寸又道:“他虽教你,我每日依旧会在场,若你需要,我还是会指点一二。”

“需要!”

“但你莫指望我帮你求情。”

“好。”

“你这转变还挺快。”闫寸勾住了吴关的肩膀,“走吧,回去休息。”

“我已决定好好努力。”吴关认真道。

“这就对了,有些事你不尽力一试,怎会知道”

吴关接过话头:“怎会知道真的不行。”

闫寸眼角狂抽。

第二天清晨,吴关随燕子练功。三个男人比划时,荷花应吴关所托,用小刀削了些细树枝。

她先是砍下树枝,割掉其上的枝丫,又将一头削尖。

削了约莫三十根,荷花道:“我看差不多了,可以串肉烤了吧?”

吴关气喘吁吁地答道:“呼昨日不是采了蘑菇嘛,跟肉呼呼”

“我知道,”荷花道:“一块肉一块蘑菇,相间来串。”

“呼”吴关已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气息回答。

“弟弟好好练,烤好了我叫你。”

荷花要去不远处的溪水边冲洗肉与蘑菇,闫寸看她一人拿不过来,便上前搭了把手。

只剩下燕子和吴关。

燕子授课的方法与闫寸大同小异,依旧是对战,但他的话少了许多,只偶尔提点一句。

他似乎对吴关有着颇多防备,生怕吴关一开口自己就着了道。

好在这一日吴关练功十分刻苦,并未动什么歪心思。

看到闫寸与荷花将串好的肉串拿来,燕子收了势,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吴关如获大赦,直接歪倒在地,大口喘气。

“起来,”闫寸拽他,“晨间『露』水重,你刚出了汗,莫染上风寒。”

吴关深以为然,这毕竟是个常常因为感冒而死人的年代。

他忙爬起来,进屋,去火堆边坐着。

荷花已经烤起了肉,新鲜的野味不需什么调料,只要撒上带来的粗盐,就是能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味。

肉烤至焦黄,肉上的油脂恰渗进了蘑菇中,鲜香得让人舌头都不会打转了。

吴关将手上几串吃完,一边重串上新的,一边道:“我给你们烤点不一样的。”

说着,他捏碎了几颗浆果,将果汁淋在了肉串上,最后干脆将紫『色』的果泥也抹了上去。

眼看着外形变得十分奇怪的肉串,闫寸率先表态道:“你自己吃吧,我可不要。”

荷花和燕子虽未如此直白地表态,表情却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这就不对了”

吴关把肉串架在火上翻烤,风是朝他的方向吹的,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以免被烟熏到。

闫寸将他向自己身边拽了拽,情况有所好转。

吴关继续道:“螃蟹看着瘆人不?你们不是照样吃得停不下来吗。”

这话确有一定道理,他的肉串烤好,荷花很给面子地率先尝了一口。

“嗯!嗯嗯嗯!”她只吃了一口,便眼做桃心状,只顾得发出感叹词。

闫寸见状,也接过一串,尝过后赞道:“我第一次吃这样的味道。”

荷花恢复了语言能力,夸赞道:“不太甜,只有一点点甜,好像被咸味压住了,果香味倒是很浓,被果香味一勾,肉好像更香了奇了奇了。”

燕子虽未说话,但看他大快朵颐的样子便知,他也喜欢这种做法。

“若抹蛰虫蜜,就更好吃了,”吴关道:“诶?你们从前都未吃过这种味道吗?”

三人齐刷刷摇头。

“荷花姐姐也没有?”吴关追问了一遍。

与其余两人相比,荷花参加宴席的经验丰富,见过的珍馐美味自然更多些。

“头一回。”荷花道。

“那咱们开间食肆,就卖这个,你们觉得如何?”

“倒是可以,不过”闫寸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有不同的想法,但口中的美味又让他不忍反驳吴关。

“但说无妨。”吴关道。

“据我所知,商队在运货途中有时也会打猎解馋,一路上除了干粮,就是烤肉,好不容易进了城他们一定不想再吃这东西了。”

“原来如此。”吴关不免有些受挫,但他并不灰心,“这种甜咸的味道,也可以用在别的菜品中,不过需要想想,只可惜我并不擅长烹饪。”

荷花忙道:“原理我已学会了,待咱们回了鄂县,我就去尝试新菜品,若没几道让人印象深刻的招牌菜,食肆可开不起来。”

“有劳姐姐。”

四人吃饱喝足,仔细灭了庙里的火堆,终于收拾战利品打道回城。

此番狩猎收获颇丰,除了一只成年鹿,还有一只体型不算大的野猪,以及野兔、野鸡、飞鸟若干。

一回到秋阁,荷花便张罗着让仆役将肉收拾出来,吃不完的挂在灶台上方,熏成腊肉。

鹿皮则被燕子拿去,送到皮行,熟成能制作衣服鞋帽的皮革。

至远自京城回来了,看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几人,不无羡慕。

吴关忙搂着他道:“下回再去打猎,你也同去。”

至远道了谢,偷偷拿余光瞟着闫寸,他可不敢跟这个总板着脸的上司提要求。

见了闫寸,他便只能想到公事了。

他此番回京,确办成了两件公事。

只听他对闫寸汇报道:“按您的吩咐,我去见了安大哥,安大哥已经打听出了那个人,但他并不重要。”

“你细细说来。”闫寸道。

“是这样,”至远道:“我将炼银之处发现的公文抄本残页交给安大哥,他比对了笔迹,很快便锁定了一名姓邓的书吏,两顿酒宴下来,安大哥套出了话。

那书吏坦言,长安黑市有许多倒卖消息的牙人,他不过是从牙人那儿赚了半吊钱而已。

他以为安大哥也想做这种买卖,便极力拉安大哥入伙,毕竟安大哥是官,能接触到更多机密文档。

安大哥顺水推舟,见到了牵线搭桥的牙人。

见了牙人后,安大哥方说出事情始末,牙人知道自己倒卖的消息牵连到尉迟将军亲卫之死去,吓得够呛,一股脑儿全招了。”

“他都招了什么?”闫寸问道。

“买祥瑞抄录的正是董大河。”至远道:“牙人记得他的半只残耳,一看画像他立马就认出来了。

不仅如此,那牙人还记得,这已不是董大河头一次从他那儿买关于祥瑞的消息。

最近一年间,他陆陆续续买了三四回消息,已是熟客了。”

“一年了”吴关面『色』凝重地低声重复了一句,“竟已一年了。”

至远继续道:“可是,牙人所知的消息也有限得很,做他们这行,绝不会主动打探顾客的来路和目的,这条线似乎再挖不出什么线索了。”

闫寸夸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听出这些,你们已做得很好了。”

至远受到夸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另一件事呢?”闫寸道:“你说打听到两件事。”

“是的,还有将军府。”

“将军府内有什么消息?”

“已验过尸,据仵作牛二说,这些人虽跌下了悬崖,可是死因并非坠崖,也不是被悬崖下的毒气毒死的。”

“有何依据?”闫寸道。

“不是有两人中过毒吗?就是陈狗子和王十二,他俩第一次攀下悬崖时,不是差点毒死吗。”

“确如此。”

“他们向仵作描述了中毒时的症状,嗓子辣,且喘不上气。”至远道:“仵作一听症状,便知悬崖下乃是一种能令人喉咙肿胀的毒气,喉咙肿到堵死,人喘不上气,就憋死了。

可是悬崖下发现的尸体并非死于窒息。”

“那他们是因何而死?”闫寸道。

“中毒,是一种由口入体的毒『药』,能令人呕吐,仵作在好几个人的食管内发现了残留的呕吐物。”

“所以,”闫寸推断道:“有人先在饭食中下毒,将他们毒死,然后将尸体推下悬崖,毁尸灭迹。”

“仵作说是这样的。”至远道:“仵作还说,或许凶手根本不知抛尸的悬崖下有毒气。”

闫寸没接话,而是继续对至远道:“你既知道了验尸的结果,想来也见过了将尸体送去勘验的人?”

“见到了一名伍长。”

“将军府对此事是何态度?”

“对继续追查董大河之事,他们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大概只是希望莫再节外生枝。因为”

至远抬眼去瞄闫寸的态度,接下来他要讲的并无切实证据,不过是个人推测。

闫寸点头,道:“说下去。”

“我听安大哥说,对采私矿之事,尉迟将军能坦诚请罪,太子十分欢喜,当即宽宥了他,还给了赏赐。

对尉迟将军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他当然希望就此盖棺定论,可莫再翻旧账了,万一有什么变故呢?

他甚至向太子进言,要求闫丞结案,速速回京。

知道牵涉命案,安大哥找了褚遂良令史,褚令史出面周旋,太子才没有立即下令让你们回京。

眼下,尉迟将军已不是盟友。”

闫寸叹了口气,道:“一开始也没指望能与他做盟友,他莫要使绊子,我就满足了。”

“这可不好预测,”吴关道:“仅一个尉迟将军还好说,可他身边还有个喜欢吹枕边风的小妾陈氏。

虽说陈氏此刻对父亲陈初秋的死不闻不问,可女人总是擅变的,谁也不知风向何时会转弯。”

闫寸又对至远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了。”至远回答得十分干脆。

显然,对于这次汇报,他已打了许多遍腹稿,对所要陈述的信息已是烂熟于心。

“你去歇着吧,此番辛苦了。”

至远一拱手,恭敬地退出了屋子。

他一出门,吴关便踮起脚来,冲着闫寸的脸左看右看。

“有饭粒儿?”闫寸『摸』着嘴巴周围问道。

“没。”吴关道:“我就是瞧瞧你这张脸究竟有多可怕,好好一孩子,怎么到了你面前,就吓得跟之鹌鹑似的。”

“这叫规矩。”闫寸道:“也就是你,顶不守规矩。”

吴关撇嘴,“我要是守规矩,现在还跟卢家困着呢,能有今天?”

闫寸不接话,吴关便绕着他转了一圈,道:“我倒有些好奇,你早就知道我不守规矩,为何将我留在身边?”

因为你脚坏了,还是个痴傻的,出去得叫人欺负死。

闫寸当然没给出这个答案。

“我原打算把你卖给人牙子的,人牙子说你太柔弱了,倒贴钱都不要,”闫寸道:“这不是没办法,砸手里了么。”

吴关:“”

“少废话吧。”闫寸道:“眼下董大河不知所踪,他的事暂且放一放,咱们先全力找出刺杀荷花的幕后之人。不知何时就要回京城了,此事若不解决,我心里不踏实。”

“县衙不是已在查两名刺客的情况了吗?可有结果?”吴关问道。

“荷花打发手下仆役去打听过了,也不知是衙役怠工,还是的确没有线索,反正没查出什么,至今连两人的名字都没弄清。”

“那就只能再去本地的帮会看看了,”吴关道:“说起来,进城时我还留意了过,帮主娘子新丧,白条酒肆却并未布置灵堂,他们还有别的住处吗?”

“你不知道?”

“呃”吴关隐约觉得,自己大概又漏过了唐人的某种生活常识。

“孕『妇』或因生产而死的『妇』女,乃是大阴之体,在家中停尸有诸多不便或者说是风险”

“诈尸的风险?”吴关道。

“包括诈尸,反正就是容易闹鬼,所以这些『妇』人死后通常都是立即敛尸下葬,朋友亲人也并不会前去吊唁,顶多设一个小小的灵位,家中至亲吊唁一下而已。”

“如此,倒可帮咱们省去不少麻烦,事不宜迟,咱们一起去见见帮主吧。”

“好。”见吴关拧着眉,还抚了抚胸口,似乎身体不适,闫寸又道:“你怎的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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