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一阵阵的敲门声把白芷从沉睡中吵醒。
“几点了，还不起床？”
感谢房间的隔音质量，门外郁甘棠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隔着很远很远。
“嘭嘭嘭！”
“多大的人了，还睡懒觉？”
白芷把被子蒙在头上，声音越来越远了。
还是想继续睡。
如果每天八小时是睡眠时间的标准要求的话，平均一下，今年剩下的这一天还可以再睡632个小时。
吵什么吵，烦不烦。
“嘭嘭嘭！”
“你知不知道……”
白芷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所有声音都没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
在心里数了二十秒后，白芷把被子掀开，下床走到门前。
“昨晚又熬夜了？”
郁甘棠抱着手臂质问道。
白芷感觉自己的神经还有些懵，就没开口回答。
“怎么连拖鞋也没穿？光着脚受凉了怎么办？又把房间里弄这么乱，今年你都25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把你生下来两年了，我要是像你这样还天天睡懒觉，你还能长这么大？”
郁甘棠冷着脸，走进房间里，拿起外套披在白芷身上。
冬天的云海，开窗透气后的室内冷气漫进来，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外套披上来了，白芷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床上的被子有大半落在了地上，几乎就要沾上洒在地板上的颜料，画板把颜料盒打翻后也没收拾，画布上更是脏得不能看。
郁甘棠抓起白芷的手，手上也脏兮兮的染上了颜料。
“不是给你说过，别在卧室里作画吗？房间里闷着不通风，气味散发不出去，这些颜料都是有毒的啊。”
“那你别让我画了，我又没吃颜料。”白芷打了个哈欠，抽回来的手没有捂着嘴，反而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你要是没把我生下来，你自己现在还一个人开开心心的生活呢。”
“以后就别画了。”郁甘棠直接道，“我现在真后悔当初让你学什么油画，常年与颜料中的重金属接触对健康影响太大了，还不如学学钢琴，拉拉大提琴呢。你现在做好演员就行了，这些不健康的业余爱好放弃了再好不过。”
“业余爱好……”白芷低声重复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才抬头挤出了个笑容，“妈，那些养生短视频你少看点儿，不然过两年你就去找讲座排队给家里领鸡蛋了。”
“你……你非要把我气死不可！我看了报道的啊，前段时间有位油画家患了职业性肾损，年纪轻轻的就患上那种病，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郁甘棠实际上并没有生多少气，反而有些心疼。
白芷又抓了抓头发，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甘棠拉着白芷，让她重新回到床上，又把被子给她盖上。
“你不喜欢去姥姥姥爷家过年，那就不去了，今年就咱们娘俩。你长这么大了，任何事情的想法我再勉强也拉不回来。妈……妈只想你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别的东西我都不再勉强你，行吗？”
郁甘棠握着白芷的手，眼圈有些发红。
白芷的双手冰凉，眼神也空洞的望着空中，听到郁甘棠的语气变化，她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虽然刚才没注意听讲了什么，但点头一定是没错的。
见白芷的眼神看过来，郁甘棠不忍与之对视，低下头去，再次用力握了握白芷的手，然后起身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白芷把眼睛放在郁甘棠的后背上，突然发现她的身形看起来有些消瘦，以前的郁甘棠是偏丰腴一些的。
“妈，你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自己收拾。”
白芷没忍住开口道。
郁甘棠手中的动作一顿。
然后听到身后的白芷再次开口。
“我以后不再画了。”
语气里听不出犹豫不舍，也听不出难过，只不过随口说了句话。
但并没有让郁甘棠觉得敷衍。
因为自己的女儿向来都是说到什么就做到什么。
郁甘棠起身前本以为自己会窃喜，毕竟先把女儿一直对抗自己的态度软化下来才是今天的目的，但起身后心中竟忍不住有些酸楚。
……
“我第一次谈恋爱其实是在上中学的时候，她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我是我们班上最差的。哦，对了，她是我的学姐，我高一她高三。那时候我很讨厌别的成绩很好的学生，因为总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优越感，好像成绩差就成了个人品德的问题一样。可一个班上三十个学生，总要有最后一名的，我每次最后一名，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当时我是那么想的，不过现在就觉得，你一直考倒数第一，确实有点问题……”
病床上轻轻的笑声传来。
握在一起的手，又紧了紧。
“但我又长得最漂亮，刚入学的时候就被别人追捧为校花。所以班上就有一个最自我感觉良好的男生，他偷偷的追我。其实他长得有点小帅，每次考试都在班上前五名，我一度甚至对他有了好感，但他给我的情书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一定也喜欢我吧！’，我当时心里就多了三个问号，然后有了智商上的优越感。”
床上又笑了起来。
“其实，随后，如果他大大方方的追我，我说不定还是会心动，但他又要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好学生的形象，在第二封情书里说，‘在学校里我们还是同学，在校外我们做情侣，不会给你什么压力’，我就？？？”
笑声更大了。
“然后我再看智障一样看他的时候，他又喜欢迷之自信的点头，真是……把我青春期的悸动毁完了。所以，对比起来，那个人就太优秀了，那么大的校园我们都能经常碰到，她每次跟我视线触碰的时候，镜片后的眼睛都会突然生动起来，好像在对我发出一次次的邀请。所以，她在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同意了。她追的我，哈哈哈哈哈！”
笑声一起响起。
“但是，你要问我她究竟平时是怎么样的，有多好，我讲不出来，因为她好像又没什么好的。比如后来她直接去了国外上大学，14年的时候回来过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她还告诉我说在飞机上遇到一位一起回国的女生，她好像又对那位女生心动了，因为我看着没什么感觉的那部电影，那位女生反而很喜欢，也许因为那位女生她也要回国发展了。渣女拖了我几年，分手的借口都那么敷衍。”
一直说话的声音苦笑道。
然后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其实，我还挺希望她一直渣下去呢，那次回国后她再回去的航班，那么小的概率，竟然都会遇到意外……”
姜初雨慢慢低下的头抬起来，看着病床上一直看向自己，脸色病态苍白的林霓。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相信我。”
姜初雨微微起身。
火热与冰凉的双唇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