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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在临淄城的南城门城楼上,齐王吕白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城外的飞熊军,以及淄水河道上的魏国湖陵水军,两者交锋的整个过程,这位齐国的君主皆在城楼看在眼里。

他原以为飞熊军能够轻易就逐退城外的魏国军队,甚至于将其击溃,却万万没有想到,事实与他猜测的恰恰相反,只是一轮交锋,飞熊军便损失了将近一千四五百名士卒,倘若再加上被魏军弩手射死的弩兵,恐怕伤亡数字已然突破两千。

在旁,右相田讳、上卿高傒等人,更是紧皱眉头,一脸凝重之色。

此前他们没有太过注意,直到飞熊军中弩手射向魏国战船的那些箭矢纷纷被弹开后,他们这才发现,那十二艘巨型战船,其船身的关键部位似乎是用铁皮包裹的,防御性能简直超乎寻常。

不过很快地,他们的注意力就被魏国战船上的魏连弩所吸引。

魏连弩这件战争兵器,中原各国如今对其都不陌生,别看魏国这方面捂地相当严实,但在某些隐匿不为所知的渠道中,似初代魏连弩、二代魏连弩等等魏国早已淘汰接近十年的战争兵器,其实还有在流通。

据说前些年在卫鲁一带为祸的贼寇,就曾弄到两架初代魏连弩,将前去征缴的卫国县兵打地灰头土脸。

当然,这只是谣传,毕竟一两架魏连弩,并不具备扭转胜败的能力,更何况是以如今看来颇为简陋的初代魏连弩。

至少齐鲁两国是这样认为的。

还记得在几年前,也就是在「魏秦卫楚四国同盟」与「韩齐宋鲁越五国联合」彼此打响那场震惊中原的旷世决战之前,齐国就曾想办法弄到过魏国的魏连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尽管魏国对于魏连弩的管制非常严格——事实上,只要是魏国冶造局锻造的战争兵器,在这方面都监管得相当严格,非但每件战争兵器上都铭刻有编号,而且还会详细记载它的去向,哪怕是被正规军淘汰后配置给地方上的县兵,甚至是以走私的形式私底下出售给秦国、楚国,也会有所记录。

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阻止这些战争兵器落到魏国的敌人手中。

当时齐国就想办法弄到了几架,试图研究拆解研究,但遗憾的是效果并不是很好。

这也难怪,毕竟初代魏连弩是魏国差不多洪德十六七年的技术,而当时魏国已进入兴安年间,时间差距长达十几年,纵使齐国想办法弄到了那些初代魏连弩、二代魏连弩,又能有什么意义?毕竟齐国本身也有类似用于攻城战的床弩、船载火弩等战争兵器。

因为年代的差异,齐国的工匠们在拆解了初代魏连弩后,并未有什么收获,甚至于在他们看来,这所谓的魏连弩,还不如他们齐国的床弩、船载火弩。

于是,齐国当时也并未引起重视。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此前齐国并未与魏国交锋过,纵使在前几年那场波及整个中原的战争中,齐国的对手也只是楚国,而并未与魏国的军队较量过——唯一的一次例外,便是当时魏公子润在宁阳与齐将田耽的对峙,但由于魏公子润‘心不在此’,两国军队最终还是没能有机会较量。

正因为如此,齐国对于魏国的技术强弱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盲目地认为,魏国的技术工艺大概还停留在「比鲁国稍弱」的档次。

但事实上呢,在前几年魏国内战的「宋郡战役」中,当时的北亳军首领向軱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鲁国锻造的武器装备,并没有魏国锻造的武器装备好用。

或许世人仍然觉得,鲁国依旧还是技术工艺首屈一指的国家,但事实上,魏国早已悄无声息地赶超了鲁国,就好比说前几年「大梁会盟」时魏国用来威慑其他中原国家的弩炮、抛石机等等,事实上就连鲁国的代表公子兴以及大臣季平都感到不可思议。

自那之后,中原各国便逐渐意识到,魏国的工艺技术,可能已经超过鲁国,但是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却不得而知。就像魏国的第四代魏连弩,多少人只闻其名、却并且亲眼见过。

可现如今,当亲眼看到城外魏国战船上的连弩轻易就洞穿了飞熊军手中盾牌、身上甲胄之后,齐王吕白与田讳、高傒等大臣们,这才意识到魏国的尖端战争兵器,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要知道,飞熊军刚刚换完武器装备,这支军队作为齐国最信赖的卫戎军队,历来是齐国所有军中最高更替武器装备的,哪怕它的出动次数少得可怜。

而锻造这些武器装备的人,亦选自齐鲁两国经验丰富的工匠。

可即便如此,飞熊军士卒的这些新式装备,在魏国战船上所装载的魏连弩面前,仍旧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是齐鲁两国的工艺太过于落后么?

其实并不是。

毕竟魏国的魏连弩,尤其是湖陵水军的虎式战船上所装载的第四代魏连弩,它其实也同样可以轻易洞穿魏国目前最新式的盾牌或甲胄,别说一件,哪怕是再多几块盾牌、多几套甲胄,它照样能够轻易洞穿。

对此冶造局曾做过测试,用魏国最新式的、一个指节厚度的铁盾作为参照对象。

在约三百丈的期限距离下,第四代魏连弩只能够在魏国产的铁盾上留下一个明显的凹印。

在约两百丈的距离下,第四代魏连弩已具备射穿一块铁盾的能力,并且对之后第二块铁盾产生明显的凹印。

而在一百丈的距离下,第四代魏连弩可以一下子射穿三块铁盾。

最可怕的,莫过于在四十丈左右的距离内,第四代魏连弩最多可以一下子射穿六块铁盾。

在当世,没有任何一种机关弩具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

纵使魏国兴安年间锻造的铁盾,依旧无法阻挡其本国锻造的第四代魏连弩,飞熊军又如何能抵挡?

就像湖陵水军的大将李惑所说的,飞熊军自认为举着一块盾牌、对面的魏军就拿他们束手无策,这是非常愚蠢的。

这是魏军!

而不是楚军!

真让魏国的军队跟楚国军队一样,手持远远落后于齐国的武器装备么?

不得不说,齐国军队对于战争的概念需要纠正,可能他们曾经遇到的对手——楚国,是能够让他们凭借装备上的差距来取得优势,那么这一点在魏军这边是行不通的,魏国军队的武器装备,可不会比齐国差,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飞熊军的主将吕胜,就犯下了这方面的过失,自认为魏国的军队不具备伤害他手持坚固铁盾的飞熊军步卒的能力,是故叫步兵整齐有序地向岸边挺进,吸引魏军注意,为军中的弩手创造有力的作战条件,却没想到,这三千飞熊军步卒因此成为了魏国船队的活靶子,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就被射死了一大半。

也亏得魏将李惑考虑到船队船舱内的连弩铁矢数量并不是很多,在下令射击时还比较克制,仅仅只是一轮齐射而已,否则,倘若魏军不顾消耗地倾泻弩矢,别的暂且不论,至少河岸边那三千名‘活靶子’,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撤!撤!”

也不晓得是被魏军的可怕杀伤力所吓退,还是因为飞熊军遭受了巨大的损失,飞熊军主将吕胜颇有些惊慌地下令撤退,准备后撤几里地,重整旗鼓再跟魏将李惑的军队交锋。

第二回交锋,飞熊军的主将吕胜相比较第一次,就变得愈发谨慎了。

但遗憾的是,对于一支停泊在河道上的水军,飞熊军作为一支陆军实在缺乏有效的克制手段,除非是搬来像床弩、投石车这种战争兵器。

于是乎,魏军无惊无险地就击退了飞熊军的第二回攻势。

两次进攻皆在魏军击退,别说飞熊军士气大跌,就连临淄城,亦有些不知所措。

至少齐王吕白,已没有片刻前那般自负,浑浑噩噩地被大臣们带回了王宫。

“魏军……居然如此强盛么?”

在齐王宫的大殿,齐王吕白目视着坐在殿中的几位大臣,颇有些苦涩地说道。

还记得片刻之前,他还壮志勃勃地想效仿其父吕僖当年驱逐韩国军队的壮举,将城外的魏军或驱逐、或击垮,却没想到,他齐国引以为傲的精锐飞熊军,竟两度败于城外的魏军之手。

该死的!

这还只是魏国的一支军队啊!

长长吐了口气,齐王吕白忧心忡忡地问道:“诸卿以为,眼下该如何是好?”

此时,右相田讳正皱着眉头思忖着什么,仿佛没有听到齐王吕白的话,而高傒、鲍叔、管重、连谌几人,却是面面相觑。

其中,士大夫连谌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见此,齐王吕白立刻问道:“连谌,你莫非有何高见?”

“啊?是、呃……”

连谌含糊其辞地说了几个字,让本来就心情焦躁的齐王吕白更是不喜,皱眉斥道:“寡人问你有何对策,你支支吾吾做什么?”

见齐王发怒,连谌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大王息怒,臣倒是有一条计策,只是……”

“有话快讲!”齐王吕白催促道。

见此,连谌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臣以为,不妨请左相大人出马,那个……左相大人他是、唔,他是魏人,又是魏王的兄弟,若是他肯出面说项,城外的魏军或会……”

“荒谬!”

还没等连谌说完,就听鲍叔皱着眉头打断了前者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左相大人确实是魏人不假,他与魏王乃是兄弟亦不假,然这是我大齐与魏国的战事,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锋,岂能与私交混淆?!……更何况,城外的魏将李惑,他与左相大人非亲非故,其奉魏王之命攻打我国,又岂会因为左相大人几句话就撤兵?”

“试试又有何妨?”连谌起初气势有些弱,但后来也不晓得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力的说辞,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么?鲍大人也看到了方才城内的惨状,多少子民被烧掉了房屋,多少子民死于混乱?!……左相大人身为我国齐相,尝试出面劝说城外的魏军,又能如何?成与不成……”

“住口!”没等连谌说完,上卿高傒瞪着眼睛出声呵斥,严厉地打断了连谌的话。

只见他对连谌怒目而视,愤怒地说道:“老夫以为你有什么妙计,不曾想却是一通愚昧之论。纵使如你所言,左相出面劝退了魏军,我堂堂大齐,日后又有什么颜面立于世间?!”

不得不说,高傒的威信是鲍叔万万不能及的,这不,被高傒喝骂了一通,连谌顿时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必须承认,这个时代的人际关系,有时还是比较特别的。

就比如当初魏国跟韩国、跟楚国打仗,打得你死我活,但赵弘润的六叔怡王赵元俼若是前往韩国,还是会照样被韩人奉为上宾,并不会因为两国交恶而加害。

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这一点,这个时代的各国当权者,绝大多数都分得很清楚。

正因为如此,明明是相识、挚友,却因为各自立场不同而沙场相见,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就比如魏国商水郡的郡守沈彧,跟正率军攻打商水的楚平舆君熊琥,这二人那可是相识十几二十年了,并且前几年魏楚两国和睦亲密的时候,平舆君熊琥时常与沈彧等魏将一起喝酒,可如今彼此沙场相见,依旧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并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就算是他二人被对方生擒,也只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稍微照顾一下,比如选一个环境好些的监牢,一日三餐照顾着。

仅此而已。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盛行的「忠」,它并不禁止你跟其他国家的人士交往,但前提是不得损害自己国家的利益,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允许。

当然,这也并非绝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倘若有人做出因私废公的事,那么,这个人势必会遭到世人的唾弃。

就拿连谌提议叫左相赵昭出面劝退魏军这件事来说,倘若赵昭是以齐国左相的身份出面,那就没什么问题,当然,魏将李惑也不会因此给赵昭面子;但倘若赵昭敢以「魏国公子」、「魏王赵润的兄弟」这身份与魏将李惑交涉,暂且不说李惑会不会因此有所顾忌,但赵昭绝对会因此惹来骂名。

这正是鲍叔方才打断连谌的原因。

至于上卿高傒喝斥连谌,也有一部分这方面原因,但更多则是因为感到羞耻:他堂堂齐国,何时沦落到需要借助个人的交情来挽回国家的劣势?

高傒非但是非常高傲的人,而且将国家、王室看得极重,说得难听点,他宁可眼睁睁看着齐国覆亡,也绝对不会允许赵昭以「魏公子」的身份出面为他齐国挽回恶劣局面。

这大概也就是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吧。

“高卿言之有理。”

齐王吕白点点头,附和上卿高傒的话。

他也觉得,倘若要姐夫赵昭以「魏公子」的身份出面与城外的魏军交涉,就算最后他齐国解除了危机,也势必会被人世人所看轻。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气节、名誉还是非常重视的。

可是,否决了连谌的这个提议,如何解决临淄的危机呢?

齐王吕白又陷入了苦恼。

忽然,他看到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右相田讳,遂问道:“右相,若你有何高见,不妨直讲出来。”

“唔?”

右相田讳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以及一丝不知所措。

很显然,他方才是走神了。

见此,未避免君主发怒,鲍叔连忙解围道:“不知右相大人对于城外的魏军,有何对应之策?”

一听是这是,田讳这才恍然,在感激地看了一眼鲍叔后,拱手对齐王吕白说道:“大王不必过于忧心,虽方才飞熊军两度被魏军击败,但只是因为彼在河上,而飞熊军在陆上而已,倘若魏军敢下船登岸,未必是我国的对手……我临淄城墙高厚,纵使魏军有抛石机等利器,短时间内亦无法摧毁城墙,最多就是利用火矢在我临淄城内制造一些混乱而已,大王可下令城内兵卒部署于街巷,安抚国民。待等明日北海军抵达临淄,再徐徐图之不迟……至于魏国战船对我临淄的骚扰,观今日其消耗弩矢之巨,想来亦不能长久,不必多虑。”

听了右相田讳的话,齐王吕白只感觉眼前一亮、心中廓然开朗。

他连连点头赞道:“不愧是右相,洞若观火!”

“大王过奖。”右相田讳微微一笑,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正如田讳所断言的那般,当日,虽然城外的魏将李惑仍时不时就下令麾下弩兵朝着临淄城射几拨火矢,但次数并不密集,显然是因为船舱内的弩矢储量不足以让他无休止地朝着临淄射击。

仅仅如此,自然是不足以攻陷临淄的,毕竟临淄是齐国的王都,远没有这般脆弱。

次日上午,北海军抵达临淄。

这支北海军,它并非是齐将「仲孙胜」所率领的那支北海军,而是韩国派驻到齐国的将领暴鸢为齐国训练的北海军,只是挂名在北海军的番号下罢了,就好比是魏国原先「商水军」跟「商水预备军」的关系。

该军的编制为两万人,武器装备全部参照飞熊军,而训练则采取韩国的练兵方法,虽然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就平日操练时的情况来说,比较齐国绝大多数的军队,强得不知一星半点。

主要还是气势上的不同。

齐国大部分的军队,作战方式普遍偏软,这可能跟齐国长期处于和平、导致齐人大多失去了血性有关,不像秦国、魏国、韩国,或时常受到异族轻饶,或处于四战之地,非但民风彪悍,军中士卒亦悍不畏死。

当初暴鸢训练这支军队时,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激起这支军队内那些新兵的血性。

方式很简单,但也很残酷:让两名士卒每人一拳,相互揍对方。

最初,那些新兵还有所顾忌,手上也留着力道,但渐渐地,当他感觉到身体,心中的那股恨意也被逐渐提了起来。

可能他们在想:我明明已留了大部分的力,你这家伙凭什么这么用力打我?

鉴于心中的不爽,这名新兵不知不觉地,就加重的手中的力道。

而对面那名新兵恰恰也这么想。

于是时间一长,这两名新兵都不再保留力道,为了报复对方,每一次挥拳时,皆使出了全力,恨不得将对方一拳打死。

这就是初步的血性:敢于还击,报复对方,无论对方如何强大。

说白了,其实就是齐人的骨子里不够狠而已。

但在暴鸢长达三个月的相关训练之后,这些新兵们的气势与面貌就有所改变了,说好听点已具备了悍勇的气势,说得难听嘛,就是逐渐变得凶狠了。

在此之后,暴鸢这才开始教授这些新兵们如何用手中的兵器有效地杀敌,而不是借助战争兵器。

当日抵达临淄后,暴鸢将军队留在城外,亲自进城向齐王吕白复命。

齐王吕白在对暴鸢一番赞誉之后,恳请暴鸢助右相田讳一臂之力,驱逐城外的魏军。

暴鸢欣然接受,来到临淄东城门的城楼附近,与右相田讳相见,转述齐王吕白的命令。

期间,暴鸢注意到田讳脸上似乎带有忧虑,遂宽慰道:“右相放心,集飞熊军与我北海军,定可击败这支魏军,解临淄之危。”

听闻此言,田讳微微一笑,随即摇摇头解释道:“暴鸢将军误会了,田某并非是因为此事而忧虑,我只是觉得……这支魏军的行动,很是诡异。”

“诡异?”暴鸢心中不解。

见此,田讳抬起手指着城外淄水河道上的湖陵水军,皱着眉头说道:“我原本以为这支魏军是为攻陷我临淄、迫使我大齐臣服而来,但这两日里,我仔细观察,发现这些魏军除了用船上的抛石机攻击我临淄,叫船上的弩手用火矢朝我临淄城内射击,几乎从未下船登岸……他若是果真抱着「攻陷城池」的目的攻打我临淄,势必得下船登岸,尝试攻城,是不是这个道理?可是城外的魏军,他们连对岸的「安平」都懒得打……”

说到这里,他长长吐了口气。

“这让我很是怀疑,这支魏军的真正意图。他们,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攻陷我临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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