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了一所宅子,宅子所在的街道冷冷清清,四周也尽是破败不堪的房子,还余下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
宅子深处的一间密室里,摆了两个牌位,洛桑点香作揖,在沾满了灰的盆里烧了厚厚一沓纸钱,才回过头看向裴樾和郭璞。
“我不是那人的儿子。”
裴樾没有任何反应,郭璞皱着眉不解地看向洛桑。
“我名叫周南,我的祖父是周颂川。”
裴樾眼里闪过诧异,而郭璞直接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周南这个名字他们不熟悉,但是周颂川是从前镇国公的名字。
只是在二十多年前,南疆正遭伊国入侵,先皇却在那节骨眼上打算废了原太子,而镇国公则请命,应先一心抵御外敌。
隔日,镇国公因参与党派斗争,替废太子谋逆,被判抄家和流放,镇国公被押入狱,当天处死,府内男丁全被砍杀害,妇人流放南疆。
郭璞曾经是镇国公的弟子,镇国公府遭难,郭家也受了牵连,一直驻守南疆,没有再回过京城。
只是当时宫里人到镇国公府点查名册,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男丁逃脱,而且周南看起来也就仅仅二十出头罢了。
周南解释道:“父亲当时年纪尚小,且体虚病弱,被乔装成女子逃过死劫。到了青城后,受到祖父从前手下的照顾,得以存活。”
“但是那几年南疆时常爆发战乱,在一次战争中,伊国带兵杀入了青城,那人看中了逃亡中长相貌美的母亲,于是把我父亲杀了,带走了我母亲。”
密室里鸦雀无声。
郭璞愣愣的看着周南,似乎被他说的事震惊到了,忘了反应。等回过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早已转凉的九月底里出了一身冷汗。
郭璞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桌案前,点了香,作揖拜祭摆在前头周颂川的牌位。
周南淡淡地笑着说道:“我生下来的使命就是复仇,我母亲每日都在提醒我,为周家近百条人命报仇,为父亲报仇,为祖父洗清冤屈。”
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里,慢慢地浮现了隐藏了多年的仇恨。
抄杀镇国公府的是先帝,当时的太子已经死了,当今皇上在长公主的支持下,从一众手足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当上了皇帝。
周南想要为镇国公洗清冤屈,那就是要当今皇帝下旨彻查周家的案件,昭告先帝的罪状。
且不说皇帝会不会同意为周家翻案,就算查清了,皇帝真的会将事实公之于众吗?
历代皇帝也不是没有犯过错的,甚至还有帝皇立过罪己诏,但是由儿子去揭发父亲的罪状,确实是从未有过的。
裴樾突然想明白为何周南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看自己了,他是在打邸报的主意。
周南跟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跟齐述白合作的人,是裴樾。
周南磊落地看向裴樾,裴樾冷着脸没有给回应。周南也不失落和意外,偏过头看向桌案上的两个牌位。
当降初次日酒醒得知昨夜府里书房遇劫后,立马回了自己的府邸,打开暗柜后发现果然里面的东西不见了,火冒三丈,一刀劈死了站在身旁的护卫。
而此时,大历使团已经离开了王宫。
回到南境,裴樾立马递了三封信回京,同时郭璞也开始调查使团中途遇刺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过了半个月,顾瑾汐收到了裴樾的信。
他说,他已经回到南境了,但是有事情要先处理,处理完后便立马赶回京城。
在裴樾单独骑着快马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天还下着雨。
裴樾一身黑衣,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突然出现在临熙院里,守夜的莺儿惊呆了。
莺儿低声行礼:“世子,您回来了!”
裴樾点点头,让莺儿退下了。
走近床前,裴樾心里也莫名有点紧张,撩开帐子看到日思夜想的顾瑾汐正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顾瑾汐肚子大了之后,也睡得不好,迷迷糊糊中有听到外头有动静。
顾瑾汐烦躁得想翻个身,只是肚子又大,翻身没成功反而清醒了不少,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忽然听得一声轻笑。
顾瑾汐一顿,睁开眼睛就看到分别已久的裴樾正站在床前。
顾瑾汐:!!!
见了人,顾瑾汐立马就想坐起来,只是实在不便,裴樾也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的动作,开口制止:“别动。”
久违的声音传入耳中,顾瑾汐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看到裴樾她是高兴的。
顾瑾汐听了他的话,乖乖躺床上看着他,唇角也慢慢地上扬了起来。
裴樾看着她明显的喜悦,想伸手捏捏她的脸,然而自己一身湿透了,周身渗着寒意,让他十分清醒同时也十分克制。
顾瑾汐看他不上前反而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才留意到他一身湿漉漉的。
顾瑾汐惊呼:“你直接冒雨回来了?”
裴樾笑着点点头。
顾瑾汐怕他着凉了,拉了拉床头的铃铛,想让下人送热水进来。
而莺儿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了,听了铃铛的声音也知道顾瑾汐醒来了,站在内室外说道:“世子,热水已经备好了。”
顾瑾汐对裴樾说道:“你快去洗洗吧,免得生病了。”
裴樾却缓缓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凑到她眼前,思念之情没有半点掩饰,赤裸裸的浮现在脸上。
四目相对,不知为何,顾瑾汐突然觉得心里一酸,眼里也同时蒙上了水雾。
裴樾轻轻地在她唇上一啄,沙哑的声音带着满足,说道:“我想你了。”
与此同时,顾瑾汐眼里的泪也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最后,顾瑾汐还是被裴樾蹭湿了。
已是十月末了,外头还下着雨,裴樾怕顾瑾汐着凉了,立马唤人进来帮她换衣服。
顾瑾汐笑嘻嘻地说道:“你也赶紧去泡个澡。”
裴樾点点头进了澡间。
顾瑾汐换好衣服后,也进了澡间,提着个小凳子走到他的对面,坐在浴桶边。
裴樾看她又弯腰又坐下的,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哑着声说道:“你...”
而顾瑾汐已经安稳地坐在凳子上了,笑盈盈地说:“我什么?”
裴樾看她并没有不适的表情,舒了口气,无奈道:“你可别动弹了,我紧张。”
顾瑾汐摸着肚子,笑得更得意了,“我只是怀孕了,哪有那么脆弱。”
裴樾看着她摸着肚子,明媚高兴的模样,心里柔软得不行,他想,他确实是栽她身上了,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