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说不出此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从学武功到现在,他一直在尽力避免杀人,尽管经历过不少场厮杀,可是他真的并未亲手杀过一人。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自己心软还是因为某种道德观念在作祟,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害怕杀人害怕晚上做恶梦,反正当他看着左玉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杀了五个人并给那两个已失去行动能力的黑衣人补上一下时,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在这个危机四伏之地,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左霓裳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这‘任务’二字已把玉漱变得冷漠不近人情,只希望小胜你能比玉漱更坚强,千万莫要失了纯良品性……
外围的黑衣人并未留给方胜多少胡思乱想的时间,最初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三组,四组,上!”
那人话音才落,左边右边各走出七个黑衣人,将方胜和左玉漱团团围住。
“一组,二组,五组,外围列阵!”
紧接着又奔出三波黑衣人,每波七个,分三个方向守在了外围。此时尚未行动的黑衣人已经只剩下三个,一个是发号施令的那个,另有两个一左一右守在那人两边。
方胜忍不住露出苦笑,看了一眼左玉漱,见她仍然是那平静淡漠的样子,不由心软地想到,她一直这样,也许早就就对这人生感到厌倦了吧……
可是即使厌倦,他也绝不能让左玉漱死在这里,他还没有尽全力,他有信心带着左玉漱突围出去!他还要继续和她一起,接近她感化她,要和她一起生活!
“跟着我!”
低声说完之后方胜蓦地向龙纹棍的方向冲了过去,对面的黑衣人早已分出四人来,两人高高跃了起来,从空中扑向方胜,另外两人则一向左一向右,从侧面攻向方胜。
“乒、乒!”
方胜直接用破青崖剑法向上扫去,那两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才与金风剑接触便被方胜的力量震得双臂发麻,然而更让他们惊骇的还在后面,从剑上传来的内力竟像一枚尖锥一样破开了他们的内力,直接过手掌沿小臂向上攻去,转眼间那锥子似的内力已经攻过了手肘,直冲向他们的肩膀!只要过了肩膀,转眼便是心脉,心脉一破,唯死一途!两人同时撒手,任长剑被击飞,狂提内力向那枚攻进他们手臂的锥子迎去。
“乒!”方胜金风剑急收,堪堪挡住左侧那人攻来的一剑。
“哧!”尽管已经尽力闪避,方胜的右腰还是被第四个黑衣人划开了一道口子。
“嗡!嗡!”两片银轮飞了出去,一片直接扫向空中丢了剑的那两人,一片则直飞出两丈远,稳稳地缠住躺在那的龙纹棍,左玉漱右手再抖,龙纹棍“嗡”一声震鸣飞了起来,直奔方胜而去。
“砰!”方胜一肘击在那第四个黑衣人胸口上,“呛”一声把金风剑插进了鞘中,手臂一伸,“啪”一声将龙纹棍抓在手中,才一抓住已顺势向左面扫去,那里是刚刚攻了他一剑的第三个黑衣人。
空中的那两人还在狂催内力,只觉小腿上一麻,接着便迅速失去知觉,在落到地上之前,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话,一定会发现他们的整条腿已经黑了。
便在此时,方胜的龙纹棍也已经砸到第三个黑衣人身前,“当”一声巨响,化为半片暗金光幕的龙纹棍直接将那黑衣人连人带剑震飞到两丈之外,落地时剑早已弯成了一根废铁,而人则从口中狂喷着血,很快把面巾和前襟全染湿了。
方胜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朝前冲去,只要能听到左玉漱还在身边,知道她还安全就好了,除了保护左玉漱外,他此时的目的只有一个:冲出去!
实际上那些黑衣人并非不怕死,只是似乎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东西逼迫着他们不能后退,所以当方胜煞星一样冲过去的时候,又有更多的黑衣人迎了上来。然而这一次他们充分发挥了人多的优势,没有人和方胜硬拼,他们只不过分出四个人来就守住了方胜的攻势,其余人则从左侧从后方偷袭,而左玉漱则守住了方胜右侧,却不知为何显得颇为吃力。
“跳!”
很快分清了形势,再这样打只会被活活累死在这,方胜低喝了一声之后便蓦地跳了起来,越过身前的几名黑衣人,向最外围的那个七人阵投了过去。方胜尚在半空,左玉漱竟后发先至,凌空旋身,双手甩出,两盘银轮攻向了从后追来的两名黑衣人。
无暇欣赏左玉漱那优美的身姿,方胜大喝一声,焚炎绝煞第十三式群魔舞第一次在实战中打了出去!这一刻场中没有人比他更快!方胜手中的龙纹棍仿佛变成了七条!
在那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棍影中,方胜或砸或扫或刺向下打出了十四棍!非常平均地,每人两棍,第一棍震兵器,第二棍攻要害!
一直站在原地欣赏这场打斗的那个指挥者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杨老,郭老,你们也上吧。”
与此同时,方胜重重地落了地,刚才那一招消耗内力过巨,让他差点站不稳,猛吸一口气,内力已然再次凝聚,朝前方仅剩的三人冲了过去。
而在他右侧的左玉漱左手再扬,一道银光倏地飞了出去,在倒在方胜那招群魔舞下的四人身上一一抹过,收回时已经缠向前方三人中最右方的一人。
眼看方胜即将把身前的两个黑衣人放倒,而左玉漱也成功地把最右边的那个黑衣人解决掉,其后他们与五丈外的院墙之间将再没有任何人阻挡他们,只需跃到墙外,广阔天地便任二人驰骋,便在此时,两人身后风声响起,他们身后的黑衣人全都不要命一般朝两人攻了过去。
方胜打倒身前那两个黑衣人时到底迟了一线,此时他若再腾身而起必然会被人从后面捅上两剑,只得咬牙迅速转身,龙纹棍贴着身体围着自己转了半圈,“乒、乒”两声挡下两剑,却被第三把剑刺中了左肩。
另一边左玉漱面对的也是三把剑,只是她并没有做任何防守动作,而是凭着高超的平衡性和身体的柔韧性做出一个类似舞蹈的动作,险险地躲过两剑的同时左手中银轮撞向了第三把剑,而右手中的银轮则风一般向前扫去!其实那攻向她的两把剑一把已经刺破了她的衣袖,另一把则削下了她的一屡头发,可是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动作之精准平稳,一如她一直以来的那种平静冷淡,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噌!噌!噌!”
不知何时,左玉漱早把很长一截银链缠在手上,是以银轮虽只攻出去不到半丈,仍然牵动了里面的刀片,迅速地在对面三人身上抹了过去。
然而经此一阻,后面的黑衣人又全围了上来,方胜暂时震退身前的三人,缓缓向左玉漱退了过去。左玉漱并没有向后看,但她听得出来方胜正向她走来,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动,直到方胜把他那火热的背贴到她背上。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可是在左玉漱任由方胜把背贴在她背上的时候,方胜很想哭,也很想大笑。这种情绪并没有因为看到那两个头发花白的黑衣人走来而有丝毫减弱,他重重地喘着气,觉得很满足。
刚才本是他们突围的最佳机会,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今天很可能战死此地,可是方胜并不悲伤,莫明其妙地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可是束手就擒不是他的风格,就算是死,他也要在战斗中死去,当身边多了左玉漱时,这死就让他倍感亲切。
“小心那两个黑衣人。”左玉漱轻轻道。
方胜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两个,也轻轻地“嗯”了一声便算是回答。
便在那两个黑衣人加入战团的一刻,战斗再次开始了!
直到半柱香之后最后加入的那两个黑衣人都没有出手,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已经足以发挥作用,方胜和左玉漱必须分出极大的注意力来留心这两人,而似乎受那两个黑衣人的鼓舞,其他的黑衣人攻势明显要比最初猛烈多了。
方胜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胳膊几乎快要脱了力,左玉漱也已面色苍白,呼吸不均,便在左玉漱勉力向外攻出右手中的银轮之时,一直站在左玉漱对面的那个头发花白的黑衣人动了!
左玉漱右手中银轮并非攻向正前方,此时仓促间已来不及收回,只能再把左手中的银轮由下而上向那黑衣人扫去。只听那黑衣人一声闷哼,右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铁尺,“唰”地一声,铁尺化为一道黑光迎向银光,“啪”,黑光还原为铁尺,银轮也向一边荡了出去,而那黑衣人一直空着的左手却已经化为鹰爪之形掐向左玉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