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刘梁、倪翔驰和阮萍四人一言不发,策马奔驰在前往白鹿堡的路上。表面上的平静之下,则是发自内心的不安与忧惧,若是在白天,定然一眼便可看清四人紧锁的眉头。
这到底是他们的第一次任务,本以为只需跟着殷长老干活就好,现在却成了独自行动,而且是在刚刚失去了一个队友的情况下,由不得他们不心慌。刘梁暂时成了大家默许的队长,他平日就表现出的那种沉着老练无疑稍稍安了众人的心,但也好不到哪去。
凌超的死便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众人的心头,任谁都知道,他们这次行动,稍有差池,非死即伤!对于方胜来说,他的前程和未来是一幅超大的画卷,而现在,这幅画卷终于打开了一角,可惜的是,画卷上的颜色却血红色。
然而这一切方胜早已料到!如果镇定也分程度,那么相比之下,方胜绝对是四人中最镇定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欠大刀盟的,现在只不过是到了还的时候罢了,所以就算真的死在了这次任务中,他觉得自己也并不会为此感到遗憾。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那种生死操纵于别人手中,行止要受到帮中高层约束的感觉让他隐隐有些无奈,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别人想让他做事。然而事实是,他未来的十年都无法摆脱这种现状,如果他能够坚持十年的话。
就算任务再危险,也一定要撑过这十年!十年之后,我就自由了!
所以现在的努力方向就显而易见了,那就是如何撑过这十年,答案只有一个:提升实力。骑在马上的方胜又开始为胡慕华未能找到提升功力的药物感到遗憾起来,对自己来说,那才是提升实力最有效的捷径吧。方胜在马上暗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免抱怨,为什么月华草只能提升女武者的功力,他妈的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女人?
方胜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竟“卟哧”一声笑了出来,猛然想到现在气氛似乎不太对,忙又板起了脸。
方胜的笑其他三人全听到了,虽然不知他为何而笑,到底是稍稍使气氛没那么沉闷了。片刻后阮萍似乎心情略有好转,问道:“哎,方胜,刚才偷笑什么?”
方胜有心跟阮萍开玩笑,一本正经道:“我笑了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刘梁等人没想方胜竟会公然抵赖,脸皮之厚的确到了一定程度,阮萍为之气结,怒道:“难道你在马上也能睡着?刚才的笑声难不成是做梦捡了钱发出的?”阮萍一口气说完,突然间觉得自己为方胜编的这个理由也够荒唐的,当下忍俊不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饶是倪翔驰一向喜欢装酷,嘴角也不禁微微扬了起来,而刘梁则一边笑一边摇头,拿阮萍毫无办法。
经这么一闹四人心情都略有好转,刘梁趁机道:“方师弟,倪师弟,萍儿,咱们这次前往白鹿堡并非攻坚,只要悄悄拿下一个角楼就行,更何况白鹿堡内还有本帮之人接应,断不至于让我等命丧此处。所以,大伙全都打起精神来,争取在不出现伤亡的情况下完成这次的任务。”
三人各自出声答应,但只需稍加分辨,便可听出三人此时的心情,方胜答得斩钉截铁,自是颇有信心;倪翔驰声音低沉决绝,似已做好了拼死相搏的准备;阮萍只是轻嗯一声,看样子她相信刘梁多于相信自己。
听出阮萍没信心,方胜也不以为意,反倒因此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撑过十年。
今晚与两个黑衣人的战斗让他收获颇多,首先便是知道了自己内力上的缺陷,一旦遇到那种内力深厚的高手,假若对方精善的是拳掌,那自己的龙纹棍则根本施展不开,要想有所建树,只怕还得借来阮萍或者倪翔驰的剑使使,哪怕对方内力再深厚,一双肉掌掌绝挡不住神兵利器;然后就是若遇上内力并不比自己深厚太多的人,或者遇上那种内力虽比自己深厚个十几二十年但用的兵器却是刀、剑、暗器这种轻武器的,那么自己大开大合的棍法依然能发挥出应有威力,因为他相信自己所悟的新的内力运行路线至少可以弥补十年的内力差距;最后则是自己隐隐觉得,对决之时打出一些固定招式并非最佳选择,随机应变而发出的招式似乎更具威力,只是这随机应变全靠来自还真篇孕根期的直觉,所以关键还是在还真篇上。
若不是知道一旦默诵还真篇口诀就会进入那种浑然忘我的混沌状态,方胜真想马上再试一试,看看混沌中的那三个漩涡是否又有变化。
想着想着,突然听道刘梁喊道:“停!下马吧,白鹿山到了!”
抬头一看,只见一座黑魆魆的高山在远处拔地而起,其南面半山腰上有数点亮光,勉强可以照出一个城堡的轮廓。方胜见那山高大幽深如此,忍不住暗骂,他妈的叫黑鹿山多贴切!
四人很快将马拴在路旁林中,直接从林中向白鹿山东南的山脚下潜去。
眼看便至山脚下,方胜突然低声道:“这山上不会有暗哨吧?”
阮萍却早已想过这一点,小声应道:“若是怕人潜入堡去,与其漫山遍野安插暗哨,还不如在城堡外围墙上布下重兵,反正要进堡肯定是得经过围墙的,我觉得有暗哨的可能性不大。”
刘梁想了想道:“话虽如此,上山后大家还是小心行事,宁愿慢一点也不要弄出动静。”
三人齐声答应,接着便由刘梁打头向山上潜去。一行人爬得甚慢,估摸了一下时间,方胜忍不住道:“刘师兄,咱们似是忘了算下山的时间了。”
刘梁和倪翔驰俱是一惊,阮萍却忍不住低声道:“是啊,咱们以这种速度上山,若是在山上耽搁久了,只怕很快天就亮了,若是不能趁黑下山……”
阮萍已经不敢说下去了,刘梁和倪翔驰也已想到了那严重的后果,当下刘梁再不迟疑,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加快速度,等到了白鹿堡一里之内再将速度放慢。”
方胜想了想,道:“我在山林间生活惯了,对夜间潜行也有些心得,不如我打头吧。”
“也好,那方师弟你在前面,然后是倪师弟,我在最后,萍儿,你就在我前面。”
大伙不再废话,由方胜在前,加快速度向山上奔去。
阮萍和刘梁还不觉得什么,倪翔驰却是心中大骇,只见在他前面的方胜左跳右蹿,时而弯腰时而蹬树借力,在黑暗的山林中动作是如此矫健轻盈,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简直就像一头夜间捕食的豹子!他在后面只能全力施展起提纵术,尽量用和方胜一样的动作向前进,就这还有几次差点被方胜给甩开。
而更后面,阮萍则在惊叹倪翔驰竟还有这等精妙的用于林中潜行的身法,于是也有样学样,最后面的刘梁对阮萍的本事却是知之甚详,一下就猜到阮萍定然是从倪翔驰那学来的,而倪翔驰又从哪学来的这身法,根本就是一猜便知,心里对方胜不禁升起一丝欣赏。
就这样离白鹿堡越来越近,很快便只剩下一里了,四人不由放慢了速度,尽捡林木浓密处前进。
离白鹿堡越近,便越能看出白鹿堡的高大,感受到整个白鹿堡那虎踞龙盘的气势。方胜忍不住想,只不过一个武林世家,哪来这么多钱建如此一座城堡,定然是干了不少敛财的勾当,因此对这次的任务竟又有了那么一丝期待。
距白鹿堡东北角角楼十五丈之外有最后一丛树木,方胜等人便藏身其中,开始仔细观察白鹿堡的守卫情况。
白鹿堡东边的城墙约有一里宽,七八丈高,其南北两端各有一个角楼,正中还有一个门楼,角楼和门楼上都各插了四五个火把。如此既高且长的城墙,那十几个火把只能将角楼和门楼那一小片区域照得稍显明亮,其光甚至达不到城墙根。若仅仅是这样,四个人只要不是太倒霉,很容易就能潜到城墙之下,然而城墙之外却还有两队守卫举着火把往返巡逻,这样一来,只有在这两队守卫全都巡视到白鹿堡南面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潜向城墙之下,那大概是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要在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里毫无声息地爬上城墙并解决角楼里的数名守卫,若是殷长老在这或许还有可能办到,然而对于方胜等四人来说却未免太难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只人却毫无办法,方胜急得忍不住拽起自己的头发来。
就在这时,阮萍突然低声道:“你们快看,中间门楼里的守卫全不见。”
“嗯?”方胜闻声过去,只见那门楼里果然空无一人。
“难道是换班?”刘梁喃喃道。
“有可能。”方胜应道。
阮萍话中突然多了一丝兴奋:“咱们可以趁角楼里的守卫换班的时候爬上去!”
众人一听也来了精神,然而倪翔驰片刻后突然泼冷水:“有没有可能角楼里的守卫已经换完班了?”
方胜差点要骂他“乌鸦嘴”,却被阮萍再次打断:“快看,门楼里又有守卫了!”
“果然是换班,咱们再耐心等等。”方胜有些兴奋地道,完全忘了倪翔驰刚才那像是诅咒一般的预言。
又等了片刻,不用阮萍喊,大家已经同时看到,东北角角楼里的人全都消失了!
四人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方胜手心里已经出了汗。再往城墙下一看,并没有巡逻的守卫!
“啊!恐怕来不及了,你们看那边!”又是阮萍出声提醒,而且伸手指向了城墙南端。
只见白鹿堡东南角墙根之下已经有了微微的亮光,那却不是从上面的角楼上照下来的,而是由正在慢慢靠近的巡逻队手里的火把照出来的,巡逻队离城堡拐角显然已不足十丈!
“错过这次便再没机会了!冲吧!”方胜说完自己,便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如擂鼓般响了起来。
刘梁蓦地一咬牙,低吼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