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之垂眸看着她，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内心满是自责。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主动让人去查过她过的怎么样。
在他的认知里，他以为只要钱给到位了，那位婶婶就会照顾好她，毕竟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
“都怪我，是我没照顾……”江淮之神色寡淡，自嘲般扯了扯嘴角，艰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与懊悔。
江窈微微撇开头，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道：“哥，我真的没事，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江窈把最后一个字重复了两遍，也不知道是再说给江淮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越这样说，江淮之越是自责，记忆里那个开朗的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的一生本该过得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
江淮之甚至不敢去想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走过来的，父亲意外惨死，母亲改嫁，在花一样的年纪险被侵犯，成了新家庭的边缘人。
光是想想，江淮之就觉得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他向来对这个妹妹没有多大的期望，只希望她下半生能平安顺遂，安安稳稳地度过这辈子。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时间掩盖不了那些痛苦，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
书房里的气氛一片死寂。
江窈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脸色惨白，站着的双腿都直发虚，她在害怕，害怕江淮之要继续追问下去。
她快演不下去了，才憋回去的眼泪又隐隐泛了出来。
那段噩梦，她不想再提，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受虐般的去回忆，她无法坦然地对江淮之讲出那段遭遇。
那只会让她更痛苦，崩溃。
…………
“怎么还不下吃饭，阿姨都烧好了。”
一道温婉的声音倏地传入耳朵，江窈微微垂眸抬手擦去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勉强笑道：“嫂子，你怎么上来了？”
沈晚瑜随意瞥了眼地上的纸张，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朝着二人走去，“迟迟不见你们下来，上来看看。”
见她走过来，江淮之眼疾手快地将桌上的文件扔到椅子上，而后走到沈晚瑜身旁，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这就下去。”
沈晚瑜看了眼脸色泛白的江淮之，又看了眼同样面无血色的江窈，知道两人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道：“小家伙闹着要吃饭，该下去了。”
江窈哽咽着声音应了声：“好，我先去卧室拿了东西就下去。”
说完，便不再看二人，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刚跑出门外没几步，江之珩就一头撞进了她怀里。
江窈泪眼模糊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跑去。
江之珩抱着娃娃，回过头呆呆地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愣了几秒后，迈着小腿朝着那处跑了上去。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他被江窈关在了房门之外。
“姑姑，你是不是哭了。”江之珩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眶也渐渐红了，他视力很好，姑姑刚才肯定哭了。
江窈靠在门上，全身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样，身体顺着房门缓缓滑了下去，最后跌坐在地上。
她用嘴咬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心酸的泪水如同滂沱的大雨，胸口的郁气怎么消散不去。
那些痛苦的回忆在此刻像放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一点点闪过。
卧室安静的过分，一时间只能听见微弱的哭泣声。
门外的江之珩还在用手拍着房门，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哭腔，“姑…姑姑，给我开门。”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江窈才从地上爬起来，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
她站在洗漱台旁，看着镜子里面无血色的自己，不自觉地抬手抚了上去，喃喃地道：“不要难过，都过去了，只要好好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两分钟后了。
江窈收拾好情绪，缓缓拉开了卧室门。
刚开了一个缝，江之珩就顺着缝隙跌倒在了地上，俊俏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看到江窈出来，他泪眼模糊地朝她伸出了胳膊，声音有些哽咽：“姑姑，抱。”
江窈心里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俯身把江之珩抱进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亲，低声道：“不是饿了吗？怎么不下去吃饭呀。”
江之珩搂着江窈的脖子，把脑袋埋进她怀里，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他带着哭腔道：“要等姑姑一起吃。”
听到这话，江窈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抱着江之珩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好半晌，她才哽咽着回道：“好，一起吃。”
两人下楼去餐厅的时候，江淮之和沈晚瑜已经在餐桌旁落座了。
餐桌上，几人心里都藏着事，就连江之珩都没有开口说话，氛围莫名有些诡异。
一顿饭就这样过去了。
许是察觉到江窈的状态不太好，江之珩也不再像往常那样缠着江窈陪他玩，只乖乖地坐在父亲身旁，催促着她赶紧去休息。
直到江窈走后，他才扑进父亲怀里，哽咽着声音问道：
“爸爸，你是不是欺负姑姑了，姑姑刚才哭了。”
闻言，江淮之愣了愣，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后背，带着几分苦涩开口说：“没有，姑姑就是累了。”
江之珩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不是这样的，爸爸只是不愿意给他讲，才会说姑姑只是累了。
江淮之低头在他头顶吻了吻，温声道：“别乱想，乖乖睡一会儿。”
…………
沈晚瑜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二人，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仿佛睡着了一般。
她刚想走过去，脑子里又倏地浮现出刚才在书房里的那一幕。
片刻后，她调转了脚步，缓缓朝着楼上走去。
书房里一片狼籍，还没来得及收拾，无处下脚。
沈晚瑜不甚在意地往地上随意瞥了一眼，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办公桌旁走去，微微弯腰拿起了被丢在椅子上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