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挡不住困意,江窈慢慢睡了过去。
宋祈安总算松了口气,粗鲁地将她放下来,拉过被子盖上。
衣服洒了一地。
宋祁安懒得管,刚想去沙发上将就一晚,没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拿起一看,是个helloKitty的粉红色药盒。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看起来像是成年男性的笔迹,“不舒服就要打开它。”
宋祁安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也没在意,便随手扔到了床头柜上,直奔沙发。
…………
江窈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脑子发懵。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昨天那个人的家。
她正准备起身朝客厅走去,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卫衣,卫衣很大,穿在她身上像裙子。
昨日的记忆涌上心头,江窈脸倏地红透了,她死皮赖脸地让别人替自己换衣服就算了,竟然还把别人当成了自己爸爸。
脸都丢完了。
江窈心里拔凉拔凉的,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这才慢吞吞地开门出去。
刚打开门,就看到身材顷长的少年拿着外卖懒散地走进来。
同一时间,肚子咕噜咕噜响了几声。
江窈转了转眼珠子,走过去在男人腿边盘腿坐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准确地讲,应该是在盯着外卖。
宋祁安抬脚踢了一下脚边的女孩儿,故意逗她,“想吃?”
江窈仰头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她斩钉截铁道:“想吃。”
再不吃饭,就要去见阎王了。
宋祁安冷漠的扫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想吃东西就先去洗漱,脏死了。”
江窈低头看了眼自己,没反驳,轻哼了一声,撑着沙发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许是真饿了,江窈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而后重新回到客厅。
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宋祁安眯着眼睛瞅了她几眼,随即地将外卖扔到她面前,漫不经心道:“ 吃完就赶紧滚。”
江窈一愣,立即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祈求,“大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收留我一个晚上吧!”
榕城一中后天才恢复上课,江窈不想这么早回家,与那对母子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只想着能逃避一天是一天。
宋祁安向来没有同情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江窈的请求,话语极尽无情,“吃完赶紧走,我这不是收容所。”
话已至此,江窈也没接话,她面无表情地小声嘀咕了几句。
宋祁安听力很好,知道女孩儿这是在吐槽他小气,还说什么以后有事情别求她。
他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求她?
这辈子都不可能。
吃过饭,临走之前,江窈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她倏地伸手死死攥紧男人的的衣角,眼里满是渴求,声音艰涩,“你就再收留我一晚吧,就一晚,好不好。”
宋祁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强硬掰开她的手掌,转身走进卧室。
江窈抿了抿嘴,眼神彻底黯淡下去,爬起来往玄关处走,手刚碰到门把手。
身后倏地传来一道声音,她以为是他同意了,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却只见宋祁安手上拿了一袋衣服。
宋祁安站在不远处,将袋子扔到她面前,语气平淡,“ 你的东西麻烦一块带走。”
江窈俯身捡起,道了声谢,开门离开。
宋祁年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微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
回到家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王天雄今年初|三,去上补习班了,徐白英则是趁着国庆休假天天混迹麻将馆,恨不得与麻将共度余生。
江窈走进浴室洗了澡,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拿过枕头下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昨天遇到了一个“小气鬼”,虽然有些讨厌,但我还是要谢谢他,因为他收留了我。
落款时间2015年十月六号。
写完后,江窈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看了好一会儿,眼泪不自觉地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她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再熬一熬,还有九个月就可以彻底离开这恶心的地方了。
越想越觉得恶心。
江窈倏地疯了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在被子里干呕。
许久,她才歪着脑袋看着床头柜上的相框,无声哭泣,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不带着我一起走,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受罪。”
安静的房间里无人回应。
米色床头柜上,黑白相框里的帅气男人正慈祥地微笑着。
……
直到天色渐渐变暗,江窈才从床上爬起来,进了厨房,给自己泡了包方便面。
刚吃到一半,王天雄和徐白英回来了。
王天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骂了一句“bitch”,声音小到几乎只有自己听见。
身旁的徐白英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微微瞪了他一眼后,望向蹲在茶几旁吃面的女儿,温声道:
“怎么又煮泡面吃,这个东西不健康全是些防腐添加剂,要少吃。”
江窈没有搭理,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母亲,自顾自地吃着泡面。
徐白英走过去,在江窈身旁坐下,抬手去摸她的头发,却被女孩儿避瘟神似地躲开了。
“别拿你的手碰我。”江窈语气平淡。
徐白英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极为难堪地收回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吃完早点休息。”
照旧如往常一般,没有人回应。
徐白英鼻尖一酸,顿时红了眼眶。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母亲徐白英的泪水,对于江窈来说无异于鳄鱼的眼泪。
她永远忘不了五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卧室门被人撬开,醉醺醺的男人走了进来,肥胖油腻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
男人意图十分明显,粗糙的大手蛮横地去扯她的的衣服,裤子。
江窈脑子一片空白,张嘴狠狠咬上男人的手,往死里咬,却换来几记重重的耳光。
那晚,江窈几乎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那样了。可她挺过来了,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拼命挣扎,用花瓶砸了男人的脑袋才侥幸逃脱。
后来的事,江窈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报警无果。
只记得那晚过后右耳鼓膜穿孔引起了神经性耳聋。徐白英怕丢人不给治,过了好久好久,才出于愧疚给她买了助听器。
只记得她跪在地上哭着祈求徐白英与那个男人离婚,却只换来轻飘飘的几句话。
“你继父他只是喝醉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想太多了。”
“他只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