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明亮的灯光处,赫然发现眼前是一间坐落在荒地上的二层酒馆,招牌上的“逆旅”二字狂放不羁,却隐没在腾起的雨雾中。
客栈门大敞四开,望进去却是浓重的黑暗,神识也像是碰到了屏障般前进不得,令人犹豫此处是接纳还是引诱。
景幼平挨到她身边,忐忑不安的问道:“真的要进去吗?”
“不进去怎么问路?”花絮觑了他一眼道:“怎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花絮用赤阳火焰烘干了身上的水分,随手梳理了两下头发挽成发髻,然后带着一狼一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酒馆。
外面夜黑风高,大雨瓢泼,酒馆内灯火摇曳,不时传来低声细语的交谈声,但放眼望去简直是一场诡谲的大型物种交流会。
空气中飘荡着混杂的酒香,一楼的厅堂摆放着数十张宽大的木质方桌,虽然看上去粗糙且破败不堪,但擦得整洁干净,每张桌子上都零零散散坐着客人,昏暗的角落里窝着不愿显露人前的修士。
柜台后面的伙计低头鼓捣着账本,有客人上前也爱答不理的,态度格外嚣张和敷衍,但是那长得奇形怪状的妖修却赔着笑脸掏出一堆天材地宝,转过身后迅速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狠狠的瞪了一眼花絮两人。
花絮丝毫不怯,还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瞪了回去。
景幼平感觉自己像误入狼群的小羊崽,弱小可怜又无助,他颤颤巍巍的扒拉住花絮道:“你低调点,我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把我们连皮带骨的嚼了。”
“放心,酒馆内禁止打斗。”花絮靠在柜台上看向抬起头若有所思的伙计:“对吧小二?”
“哟,眼生的新人,不过眼神不错,胆子也挺大。”伙计嘴里伸出了分叉的蛇信子,原本人类的眼睛被冰冷阴森的蛇瞳替代,周围张开细小的鳞片,他阴恻恻道:“我叫丰岐,但我可不是什么小二。”
“没关系,有嘴就行。”
花絮掏出一瓶极品丹药放到柜台上:“向您打听点事。”
一段五彩斑斓的黑色尾巴尖悉悉索索的爬上柜台,卷起玉瓶后缩了回去,丰岐推出一小坛酒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里是神弃之地,只能进不能出。”
花絮还想继续问,一只蜻蜓忽然出现停在面前,几乎触碰到她的鼻尖,蜻蜓的前翅是透明的,后翅泛着迷人的蓝绿色泽,绕着她转了两圈后落在丰岐的肩头。
丰岐有些惊讶:“主子要见你,你跟着它上二楼。”
“这个小白脸留下。”
蜻蜓飞在前面带路,花絮安抚了下胆战心惊的景幼平,随后目不斜视的路过把手楼梯口的树人守卫,上到了酒馆二楼。
二楼的尽头是一间藤蔓掩映的树屋,一道纤细却不瘦弱的身影立在门口,靠近了后便感觉他冷白脸庞上的双色异瞳显得摄人心魄,一如璀璨血色晶石浓郁绚丽,一如幽深碧绿潭水浟湙潋滟,叫人忽略了左半边脸颊覆着的粗糙树皮面具。
但令花絮震惊的是,体内的木灵力像是沸腾了般叫嚣着想冲出去,几乎不受她的控制。
“你是什么人?”
“混血种而已。”元霖挑起长眉,低柔沙哑的轻笑声响起:“勉强,算是你半个族人吧!”
如此强烈的血脉反应,就算在那个假货神子面前都不曾出现过,然而却脱离族人流落到这个鬼地方,看来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族,内部也少不了龃龉和算计。
花絮悄悄的后退了两步:“你......”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神弃之地无神,结界永远不会打破的。”
“你的哑谜打的能明白点吗?”花絮满头雾水道:“我听不懂。”
元霖忽然大笑出声,一瞬间窗外的花朵无风摇动,昆虫齐声清鸣,他送客道:“有什么不懂的去问丰岐,他会言无不尽的,你好好准备,契机就在两日后。”
语气中含着几抹戏谑和不易察觉的激动,但在花絮眼里彷佛有那个什么大病。
“你回来了!”酒香中夹杂着血腥味,景幼平规矩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被撕成碎片,看到花絮下来松了口气道:“酒馆的主人有没有为难你?”
花絮敏锐的察觉到自从她上过二楼后,客人们的眼神就变了,从不屑残忍变成了好奇和探究,她摇摇头,再见到丰岐时,他面上也多了几分恭敬:“原来是主子的贵客,你想知道什么?”
“神弃之地是什么?这场灵雨是怎么回事?逆旅又是怎样的存在?”
丰岐的眼神暗了下来:“该从哪儿讲起呢?”
“几百年前,真神放弃了这片地方,将罪大恶极的犯人流放到这里,并设下结界抽干灵气防止他们逃出去,大抵又看不过去他们生存的如此安逸,于是降下灵雨,短暂的补充灵力,又随手洒下几件天材地宝,看他们相互厮杀争夺修炼资源。”
“但是后来经常有无辜的修士误入此地,被追打虐杀,主子出面大杀四方,震慑了那些实力高深的怪物,建立了酒馆逆旅,收留了那些人并给他们提供庇护。”
回忆到这儿,丰岐不禁痛心疾首,想当初自己在神弃之地也是名号响当当的人物,结果被主子收拾的落花流水,威逼利诱之下金盆洗手,几百年来屈尊在这间小小的酒馆中招待客人,往事不堪回首啊!
花絮对历史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怎么才能出去:“两日后的契机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主子说结界打开的契机就在两日后?”丰岐的双眼亮的惊人,激动的尾巴尖拍的柜台啪啪作响:“资源争夺战!”
景幼平期期艾艾的问道:“听起来就充满了杀戮和血腥,我们能不参加吗?”
“在神弃之地,战斗受伤是家常便饭,死亡都是司空见惯的小事。”丰岐张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你以为,逆旅是这么好进的吗?”